第 2章 镜渊

活蛆组成的规则文字在我视网膜上灼烧、蠕动，每一个扭动都带来钻心的刺痛和难以言喻的亵渎感。“午夜前，将‘锚点’归还于‘镜渊’。” 冰冷粘稠的指令首接烙印在思维深处，像一条缠绕在脊椎上的毒蛇。警徽在我掌心剧烈震颤，不再是单纯的灼热，而是散发出一种来自无垠虚空的、令人作呕的**吸力**，仿佛它本身就是一个通往“镜渊”的微型虫洞。

我的影子——那个己经完全独立的、无面的漆黑哨兵——用它那由纯粹黑暗构成的“枪口”指着我。没有声音，但一股冰冷的、非人的意志首接灌入我的脑海：**“遵循规则。执法者。”** 这意志带着镜面碎裂般的回响，冷酷、高效，毫无人性。

血月的光芒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扭曲，公馆那庞大畸形的轮廓在视野边缘蠕动、增生。我猛地转身，不再看影子，向着公馆大门冲刺。每一步都踩在粘稠如活物的沥青上，带起丝丝缕缕挣扎的黑色触须。身后，影子并未追赶，但我能感觉到它那冰冷的“注视”如影随形，像一把抵在后心的无形尖刀。

“砰！”

公馆厚重的大门在我靠近时自行向内爆开！碎裂的木屑如同凝固的黑色血块悬浮在空中。门内并非熟悉的公馆大厅，而是一条无限延伸、由无数破碎镜子组成的恐怖回廊——镜渊！

镜壁扭曲、旋转，映照出无数个“我”。有的穿着警服正在腐烂，蛆虫从眼眶爬出；有的全身透明，内脏是蠕动的银色神经束；有的则完全变成了那个旋转木马上无面的执法者，手持流脓的骨质枪械。所有镜像都在同步地、僵硬地重复一个动作：摘下胸前的警徽，递向镜面深处那片无法描述的、由旋转星云和复眼结构构成的终极黑暗。镜渊深处，传来低沉、非人的嗡鸣，如同亿万只昆虫在啃噬时空的骨架。那是“混沌之主”的餐前低语吗？

警徽在我手中的吸力骤然增强，几乎要撕裂我的皮肉，拖着我向那片万花筒般的地狱滑去！归还锚点？成为镜渊中那无数个扭曲“张远”之一？不！

我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挣扎，警徽滚烫的边缘几乎要熔穿我的掌骨。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带着哭腔的呼喊刺破了镜渊的嗡鸣：“张警官！这边！”

是王莉！她站在回廊边缘一处相对“稳定”的角落——那里勉强还保留着公馆厨房瓷砖的纹路，尽管瓷砖缝隙里也渗出了粘稠的黑色液体。她脸色惨白，手指己经褪色成粗糙的素描线条，正拼命向我招手。她身边，陈默眼镜片上的爬行代码疯狂闪烁，几乎覆盖了整个镜片，他正用颤抖的手指在一块平板电脑上飞速敲打，指尖的皮肤下，二维码的轮廓若隐若现。

“陈默…滋滋…找到了…镜渊的…数据漏洞…滋滋…暂时…固化这片区域…快！”陈默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电流的杂音和一种湿滑的、如同粘液冒泡的背景音。他每敲击一下键盘，镜渊回廊那疯狂的扭曲就出现一瞬的凝滞，那些伸向我的、由镜面碎片组成的无形触手也微微一滞。

希望！哪怕只有一丝！我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猛地扑向王莉和陈默所在的那一小块“安全区”。就在我踏入那片区域的瞬间，身后传来影子那无声的、愤怒的尖啸！镜渊回廊猛地收缩，仿佛一张巨口在咬合，但被陈默代码强行撑开的“漏洞”阻挡了。

“噗通！”我摔倒在冰冷的瓷砖上，警徽脱手飞出，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金属撞击声，表面的活体文字疯狂扭动，表达着扰的愤怒。它散发出的吸力暂时减弱了。

“你…你还好吗？”王莉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手指下意识地指向我的脚下。

我的影子，那个独立的执法者，它没能跟进来。它被困在了镜渊回廊那疯狂扭曲的入口处。但它并未消失。它那漆黑的无面轮廓正死死“盯”着我们所在的这片空间，黑暗构成的“手臂”缓缓抬起，指向厨房深处——那里，冰箱的门无声地滑开了一道缝隙。

冰箱里塞满了标注着“保质期至星期八”的食物，但此刻，那些腐烂的肉块、发霉的面包、凝结的牛奶瓶…都在蠕动！它们融合、变形，表面渗出腥臭的黑色粘液，最终凝聚成一个巨大、无定形的**黑色粘液怪**！它没有眼睛，只有一张不断开合、流淌着粘液的裂口，发出湿滑的、如同代码错误的“滋滋”声——这正是陈默规则下未删除的“星期八代码”实体化！

“规则…冲突…污染…”陈默脸色煞白，眼镜片上的代码几乎要烧起来，“我的…未删除代码…实体化…张远你的…影子…在引导它执法！”

影子！它在利用陈默规则漏洞生成的怪物，对我们执行“规则”！

粘液怪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庞大的身躯碾过地板，留下腐蚀的焦痕，带着一股浓烈的、如同电子元件烧焦混合深海淤泥的恶臭，猛地扑向我们！它的目标是陈默！或者说，是陈默手中那块记录着“星期八”代码的平板！

“趴下！”我本能地摸向腰间，配枪冰冷地回应了我。第五阶段异化：“枪械只能伤害自己”。这枪现在对我而言，就是一颗绑在身上的炸弹。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刺目的白光伴随着低沉的咒语吟唱声骤然亮起！空气在咒文的力量下剧烈扭曲，形成一道道无形的屏障挡在粘液怪面前。

“敕令！九幽沉魄，万邪归藏！”苏雨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她脸色惨白，舌面上的咒文闪烁着幽光，每一次发声都让周围的空气发出痛苦的呻吟。她的规则在生效！那扭曲的空气屏障暂时阻挡了粘液怪，但粘液怪每一次撞击屏障，苏雨的脸色就更白一分，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念咒在加速她的异化！

“滋滋…滋滋…ERROR…DELETE…”粘液怪疯狂地撞击着屏障，裂口中喷出腐蚀性的黑色粘液。屏障剧烈波动，眼看就要破裂！

“张远！警徽！”王莉突然尖叫，指着地上那块依旧在扭动文字、散发微弱吸力的警徽，“你的规则！看到‘自己’执法必须逃离！但…但那个影子，它算不算‘你’在执法？！它…它在指挥那个怪物！”

王莉的话像一道闪电劈中我！规则的双刃剑！影子是“我”异化的产物，它在指挥粘液怪攻击我们，这是否构成了“自己”在执法？如果是，我的规则是“必须逃离”！但此刻，我无路可逃！镜渊在身后，粘液怪在眼前！

或者…规则还有另一种解读？警徽是锚点，它连接着现实与镜渊。影子是镜渊在我现实中的投影。它指挥粘液怪，是否意味着镜渊的规则正在“入侵”现实执法？

“砰！”苏雨的屏障终于被撞碎！粘液怪带着腥风扑向陈默！

没有时间思考了！本能驱使着我，一个疯狂的念头在绝望中滋生。我猛地扑向地上的警徽，用那只己经有些透明化的手死死抓住它！滚烫和冰冷的吸力再次传来，几乎要撕裂我的灵魂。

“混沌之主！镜渊的执法者！”我对着镜渊的方向，对着那个被隔绝在外的影子，对着那深不可测的黑暗，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因为警徽的侵蚀而变得嘶哑、非人，“你看到了吗？！你的‘执法者’——它！它违反了‘第八日’最核心的规则！它在干涉‘祭品’间的内部淘汰！它在破坏‘游戏’的平衡！它，才是规则的破坏者！”

我赌上了最后的一切。赌这“第八日游戏”背后那不可名状的存在，其混乱的本质中，是否还保留着一丝对“规则”本身的绝对偏执？赌它是否会惩罚一个“越权”的、擅自干涉祭品间斗争的“执法者”？

时间仿佛凝固。血月的光芒穿透扭曲的空间，照在警徽上扭动的活体文字上。镜渊深处那低沉的嗡鸣…似乎停顿了一瞬。扑向陈默的粘液怪，动作也猛地一滞。

影子那漆黑的轮廓，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仿佛受到了无形的重击。它那指向我们的“枪口”，剧烈地颤抖起来。

死寂。只有警徽在我手中如同活物般搏动，以及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巨响。赌赢了吗？还是…触怒了更深沉的恐怖？

镜渊深处，那旋转的星云和复眼结构，似乎…缓缓转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