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贩子与英雄》

天还没亮，我就把顾野给的泻药下在了李金花的搪瓷缸里。

这老妖婆有个习惯，起床必先灌一缸子凉白开。我蹲在灶台边，听着她"咕咚咕咚"往下咽，心里默数：三、二、一——

"哎哟！"李金花突然捂着肚子弯下腰，"这死天冷的，凉着胃了……"

她夹着腿往茅房跑，一路骂骂咧咧。我掐着自己大腿才没笑出声——顾野这泻药真够劲儿！

按照计划，我该趁乱溜去酱油坊找阮老三。可刚跑到村口，就撞见了推着自行车的货郎张。

"小丫头，跑这么急干啥？"他笑眯眯地拦住我，手背上的蛇形纹身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我浑身汗毛倒竖——这是昨天磁带里提到的人贩子！

"我、我爹让我去供销社打酱油……"我低头装傻，手指悄悄摸向兜里的蛤蜊油盒子——里面藏着顾野给的铁丝。

货郎张一把抓住我手腕："巧了，我这儿有新到的上海酱油，带你去拿？"

他手劲大得吓人，我几乎是被拖着往村外林子里走。眼看就要到小路上停着的面包车，我突然想起顾野教的防身术——

"啊！！"货郎张惨叫一声松开手。

那根铁丝狠狠扎进了他虎口的合谷穴！我趁机扭头就跑，却听见身后引擎轰鸣。面包车里又跳下来两个壮汉！

"小杂种还挺野！"货郎张追上来就是一耳光。

我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己经躺在车后座上，手脚被麻绳捆着。车厢里堆着几个麻袋，隐约能看出是粮食——统购粮！这就是周建军倒卖的证据！

"老大，这丫头就是周哥说的那个？"开车的光头问。

"可不，左手缺指头的。"货郎张啐了一口，"妈的，本来打算下午交易，差点让这小畜生跑了！"

我心脏狂跳。下午交易？李金花和周建军约的就是两点！他们早就串通好了要卖我！

面包车颠簸着开上土路，我偷偷磨蹭手腕上的绳子。前世学医时练过解脱术，这种绑法难不倒我。

就在绳子快要松开时，车子突然一个急刹！

"我操！"货郎张脑袋撞在前座上，"咋开车的？"

光头声音发抖："有、有狼……"

挡风玻璃前，真的站着匹"狼"——顾野披着张脏兮兮的狼皮，手里举着个冒烟的铁罐子。

"跳车！"他突然用俄语对我喊。

没有犹豫，我踹开车门就滚了下去！

摔进路边的排水沟里后听见身后"轰"的一声爆响。

转头一看，面包车被浓烟包围了——顾野扔的那个铁罐子炸出一片刺鼻的黄烟。货郎张三人咳嗽着冲出来，眼睛红得像兔子。

"是催泪瓦斯！"光头边吐边喊，"那小崽子哪儿搞的军用品？！"

顾野冲过来拽起我就跑。他今天穿了件不合身的军绿色棉袄，跑起来哗啦作响，像是里面塞满了东西。

"去酱油坊！"他喘着粗气，"周建军今天要销毁证据！"

我们抄近路穿过玉米地，枯黄的叶子刮得脸生疼。身后传来货郎张的咆哮和零星的枪声——他们居然有枪！

"你疯了？"我边跑边骂，"那铁罐子哪来的？"

顾野没回答，只是突然把我扑倒在地。一发子弹擦着我们头皮飞过，打在旁边的树干上。

"趴着别动！"他掏出个自制弹弓，装上颗铁珠子就射。远处传来货郎张的惨叫。

我这才注意到他军袄里塞的全是"武器"：铁丝网、鞭炮、辣椒面……活像个移动的军火库。

"你到底是——"

"闭嘴，数到三就往前冲。"他打断我，"一、二——"

我们猫着腰冲进酱油坊后院时，阮老三正和几个工人蹲在仓库门口抽烟。见我们满身是土地闯进来，他吓得烟都掉了："甜丫头？你这是……"

"爹！周建军要烧仓库！"我首接喊出来。

工人们面面相觑，显然不信。顾野突然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是那盘磁带！

"听听这个。"他把磁带塞进阮老三手里的收音机。

俄语录音再次响起："……统购粮己通过阮氏酱园渠道转运，接头人周……"

阮老三的脸色瞬间惨白。

仓库最里面那口酱缸被撬开时，恶臭扑面而来。

缸底根本不是酱油，而是用油纸包着的账本和照片——周建军倒卖统购粮的明细，还有他和人贩子的合影！

"这、这……"阮老三手抖得像筛糠，"去年闹饥荒，村里饿死好几个人……原来粮食都被他……"

我翻着账本，突然看到一页特殊记录："1985年7月，特殊货物（A-7）转运费200元。"

A-7……就是磁带里说的实验体！

"顾野，"我拽住他袖子，"这个A-7是——"

"小心！"他猛地把我推开。

一支箭"哆"地钉在酱缸上，尾羽还在颤动。周建军站在仓库门口，手里拿着自制弩弓，身后跟着货郎张一伙。

"老阮啊，"他皮笑肉不笑地说，"私拆统购粮可是要吃枪子儿的。"

阮老三抄起搅酱的木棍："姓周的！你昧良心钱害死多少人！"

"死人又不会告状。"周建军慢悠悠地上弦，"倒是你们……"他阴冷的目光扫过我和顾野，"两个小杂种挺能折腾啊？"

货郎张举着猎枪逼近："周哥，那小丫头就是当年跑掉的A-7吧？苏联人可悬赏十万找她呢！"

我浑身发冷。苏联？悬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野突然吹了声口哨。

房梁上"哗啦"掉下来个麻袋，正好罩在货郎张头上。紧接着整个仓库的酱缸盖子同时炸开——顾野早就在每个缸里藏了摔炮！

"跑！"他拽着我就往后门冲。

周建军气急败坏地喊："拦住他们！那小丫头是实验体！抓住她！"

我被顾野推上墙头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阮老三和工人们抡着木棍和周建军一伙打成一团，而仓库角落，那口被撬开的酱缸后面……

露出一截军用铁皮箱的边角，上面印着褪色的红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