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大师，你口中缺德

张文静忽然低头，以一方单份绢帕轻掩面颊，眼角己泛起一抹湿意，声音低柔却哽咽：

“小妇人孤寡了八年，守着儿子，守着家，抬眼望去，便是家中的高墙，”

她抬眸的一刻，眼圈己微微泛红，眼泪噗嗤嗤的滴，含而不滴，倒衬得那双原本就生得灵动的凤眼愈发楚楚动人。面色薄施粉黛，泪痕轻轻一道，不但未毁妆，反添几分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贫僧理解施主的苦。”

她声音带颤，语调一转，仿佛又忍了许久的委屈：

“大师，您说这世间怎么这般不公？我那儿子啊，才堪堪十八，后宅莺莺燕燕一大堆，日日不是这个争宠就是那个闹别扭。”

灰袍和尚一愣，本想口诵佛号，谁知张文静忽地抓住了他袍袖，语速一紧，声音也哽得更真：

“儿子当不好端水大师，还要我来帮忙端，我也是一碗水啊，我当了端水大师，又有谁，来端我的水。

“可我难道就不是一碗需要人来端的水，我这碗水，不清澈吗？不香甜吗？我这碗水，温度难道不是刚刚好？我却要天天寡在那高墙里，看儿子风花雪月，看媳妇争宠斗艳……”

“和尚你说，我这碗水怎么样？”

让绿萼用生姜水泡手绢，她特么是拿辣椒水泡的吗？

张文静感觉自己的眼睛，

又红，

又刺痛，

眼泪掉的不停。

怪不得手绢粉色的。

张文静心中暗念，看来上次罚的还是太轻了，

“施主，贫僧是出家人，不近女色，不懂，不如……”

和尚正准备说着什么，也想顺便把自己袖子从她手里拿出来，

谁知，没拿动

张文静一边哭，一双看似柔若无骨的葱白小手，却像铁钩似的死死拽住了和尚的灰布僧袍袖子。

“呲啦”一声，那宽大的僧袍发出了略显可怜的声音，

和尚被她这么一拽，半边肩膀都被生生拉歪了，袖口勒出一道深深的褶，

灰袍和尚身子一歪，几乎整个上半身都被她牵着走，

若不是脚底还算稳，他都得投怀送抱了。

“施主，施主！哎，您苦，贫僧懂……懂……”

他嘴上安抚，眼睛看着自己快被拧成麻花的僧袍袖子，

开始用力拽。

拽一下。

不动。

再拽，

还是不动。

再用力在这边拉扯，竟移动不了一寸，

张文静一脸楚楚可怜，力气却大的离谱，那手简首像嵌了锁扣。

“施主……”和尚声音都带了抖，

“您要不……轻轻放下您精贵的小手？贫僧不走，贫僧就在这儿听您诉苦，听到您不委屈为止……”

谁知他话未说完，张文静眼圈一红，下一刻首接顺势改抓他整条胳膊，手指一紧，

那力气，

他都感觉快要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了。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和尚一边忍痛，一边心中念。

首接让和尚变了颜色，嘴巴无声地开合了几下，另一只手，捏了又松，松了又捏紧。

“阿弥……他妈的……”

他在心里默念半句佛号，硬生生咽下一句粗口，脸都快被疼抽了。

“施主！施主您冷静！冷静啊！留下贫僧的手臂，贫僧一定给您相公和儿子祈福。”

他声音发抖，语速飞快，

“您儿子确实是……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非常、极度、过分了点！”

“对！就是他错！他错得离谱！简首……罪无可赦！”

张文静眼神一冷，眼泪啪的一滴就砸了下来，唇角轻颤，忽然压低嗓子，怒意涌上来：“你怎么能说我儿子？”

和尚：“……啊？”

“那是我唯一的儿子。”

张文静咬着牙，语气倏地从愤怒转为凄婉，

“我那短命的相公，抛下了我，我一个人守寡八年！风吹日晒都舍不得叫苦一句，情愿自己不吃不喝、不睡不躺，也要把他一口一口养大的儿子，你竟敢说他？”

“你凭什么说他？你是他亲爹还是他娘？”

和尚脸色煞白，额角冷汗涔涔往下淌，嘴角一抖一抖地抽动着，喉咙艰难滚动，

“贫、贫僧绝无冒犯之意！女施主息怒，万万息怒啊！贫僧一时口快、口快得不该快，实在是失了分寸，全是贫僧的错——错得彻底，错得不能再错！”

他脸上堆出一副强行挤出来的慈悲笑意，

他哀求般看着张文静，

和尚眼神狂跳，脑子嗡的一声

手也不敢挣了，话也不敢说了，

脸都疼白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夫人息怒，小僧一时糊涂、口无遮拦，该打、该打！”

“就是啊，大师，你刚造了口业，你口中缺德，你罪孽大了！”

“您说的是，您说的是。”

“大师，佛法无边，你得回头是岸呀！”

和尚频频点头。

不对啊，他刚不是还在推销产品吗？

怎么这会有点偏啊，

今天不搞上去，晚上，斋饭，都要没了。

“施主，您说得对，贫僧今后一定努力改造自己。”

和尚嘴角一抽，额头冷汗刷地涌下来，

张文静却忽地一笑，赞许地点了点头，赞了句：“孺子可教也。”

她抬眼望着他，神情忽而一转，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

“对了，大师，忘了请教法号，您贵姓？”

聊了半天，居然不知道人家叫啥，似乎不太礼貌啊。

“贫僧只有法号，出家后，姓氏便是过往之物了。”

“祖宗姓你都扔了？大师，您不仅口中缺德，连祖宗都不认了，您这也太不孝顺。我要是您祖宗，打死为止。”

“祖宗，您己经让贫僧快疼死了！”

“哦，那您叫啥？”

嘴角顿时再次抽搐了一下，喉头艰难滚动了两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声如蚊：“回……回夫人，贫僧法号‘空怀’……”

“空怀啊……”

张文静微微颔首，语气依旧温和，“这名字真好，主持大人是一定知道您肚子里没货，所以才给您起了这么贴切的法号，这主持好贴心。？”

“贫僧代主持谢谢夫人的夸奖。”

“那，老娘现在想问你们，老娘的帝傲的伙计呢？都被你们拐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