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章 时砂溯回

第七声钟响在耳畔炸开时，林小雨手中的文献突然自燃。泛黄的纸页在火光中显现出隐藏的星图，灰烬飘落处，大理石地板上浮现出与青铜船相同的符文。沈墨的钢笔尖滴落墨汁，那滴黑色液体违反重力地向上飞溅，在空气中勾勒出沈念的轮廓。

"娘亲看脚下！"孩童的呼唤从西面八方传来。林小雨低头，发现自己的影子正诡异地分裂成七个，每个影子的动作都略有不同——有的在翻书，有的在调试望远镜，最右侧的影子甚至穿着明代襦裙。而沈墨腕表的秒针突然开始逆向旋转，表盘玻璃映出的不是他们的倒影，而是那艘正在沉没的青铜船。

天文台的灯光全部转为暗红色。李教授慌张地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个不断渗出海水的青铜匣："你们最好看看这个，它突然出现在文物修复室..."匣盖自动弹开的瞬间，某种高频震动让所有人的骨骼都在共鸣。躺在丝绒衬布上的，是枚刻着"钦天监正"字样的玉印，印纽处七颗星芒正在渗出鲜血般的液体。

林小雨的婚戒残片突然从口袋飞出，悬浮在玉印上方。两者之间拉出七条光丝，组成微缩版的星门。更骇人的是，光丝间浮现出沈念被囚禁的画面——孩子被关在透明立方体中，西周站着穿各朝代服饰的官员，他们正将青铜碎片按进沈念的胎记。

"时间不多了。"沈墨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他扯开衬衫领口，露出己蔓延至锁骨的星图纹身。那些发光的纹路正与玉印产生共振，在空气中投射出立体的紫微垣星图。其中天枢星的位置，闪烁着他们公寓的坐标。

李教授突然僵硬地转身，瞳孔变成诡异的银白色："第七次观测开始。"他的声线混入了电子音，右手不自然地指向窗外。原本晴朗的夜空此刻布满极光，那些彩色光带组成巨大的漏斗状漩涡，正对着长江入海口方向。

林小雨的手机自动解锁，屏幕显示正在接收1.7G大小的加密文件。进度条走到100%时，整个天文台的电子设备同时播放同段视频：穿白大褂的沈青在实验室嘶吼："...记忆锚点被篡改了！他们要把念儿做成活体密钥..."视频突然跳转到监控画面，显示小沈念正在儿童房用荧光涂料绘制复杂的星图，而镜子里映出的却是成年版本的他。

文件最后附着的音频让沈墨脸色骤变。那是青铜铃铛的震动频率，混合着沈念用七种语言重复的警告："...不要相信第七个..."

天文台穹顶的钢结构开始发出共鸣。那些看似装饰性的铜饰件自动重组，在众人头顶拼出青铜船上的七星图案。图案完成的刹那，林小雨感到剧烈眩晕，她看到无数个自己在不同时空做着相同动作——按下电梯按钮、翻开档案袋、捡起玻璃球...每个动作都导致时空产生细微分支。

"是莫比乌斯环。"沈墨抓住她颤抖的手。他的皮肤下隐约有蓝光流动，就像那艘青铜船的经络，"我们以为自己在追查线索，实则是线索在引导我们完成闭环。"

李教授突然抽搐着倒地，后颈浮现出与沈墨相同的星图纹身。他的公文包自动打开，飞出1943年科考队的全部资料。照片上的青铜残片在空气中重组，变成巴掌大的星盘模型。盘面七枚玉衡自行转动，投射出的光点正好落在林小雨分裂的七个影子上。

窗外传来人群的惊呼。他们冲向阳台，看见长江水正在倒流，露出河床上的巨大青铜结构。那分明是星门的基座，表面刻满与沈念胎记相同的纹路。更恐怖的是，基座周围跪拜着七具现代装束的尸体——全都穿着防化服，其中一具的面罩己经碎裂，露出沈青青紫的脸。

"快走！"沈墨拽着林小雨冲向电梯。轿厢门关闭的瞬间，他们透过缝隙看到李教授以违背人体工学的姿势爬起，银白色的眼睛首勾勾盯着他们，嘴角咧到耳根："七星归位时，记得留好退路..."

地下车库的灯光忽明忽暗。每盏灯熄灭时，墙上就多出一道用荧光涂料画的箭头。顺着箭头来到立柱旁，发现那里靠着个防水包裹。里面是套明代女官服饰，胸前的补子绣着北斗七星，还有张写着"子时三刻，燕子矶头"的磁青纸。

林小雨换衣服时，发现衬里缝着七枚青铜钱币，排列方式与沈念胎记一致。碰到第三枚时，钱币突然变得滚烫，在她掌心烙下星形印记。剧痛中她看到幻象：自己穿着这身官服站在青铜船上，将襁褓中的沈念交给穿道袍的沈墨。

沈墨启动汽车时，收音机自动调到某个频段。主持人正用机械的语调重复："...北斗七星增强系统出现异常，轨道参数变更..."背景音里隐约能听见青铜铃铛的声响。导航屏幕闪烁几下后，路线图变成流动的星轨，终点标记着长江边的某处礁石。

轮胎碾过积水，溅起的水珠在月光下呈现晶体结构。林小雨摇下车窗，听见风中传来沈念哼唱的童谣。后视镜里，天文台穹顶正缓缓打开，七道光束射向云层，在夜空中组成他们熟悉的图案。

"那不是天文台。"沈墨猛打方向盘避开突然出现的深坑，"是伪装成天文台的发射井。"仪表盘突然全部失灵，车速表指针逆时针疯转。车前灯照亮的雨幕中，浮现出无数个半透明的沈念，从婴孩到青年，所有幻影都做着相同的动作——将青铜钥匙插入胸口。

林小雨腕间的玉镯突然裂成七截。断口处渗出银白色液体，在空中组成微型星图。其中天权星的位置不断闪烁，对应着手机上突然收到的坐标。当他们循着导航来到江边时，江水正在退潮，露出锈蚀的青铜阶梯。

阶梯尽头站着浑身湿透的沈青，他脚边躺着昏迷的小沈念。孩子胸口胎记处嵌着枚青铜碎片，正随着呼吸明灭。沈青举起某个装置，沙哑地说："记忆锚定器还剩三分钟电量，你们必须..."

话未说完，他的太阳穴突然爆出电火花。倒下的躯体后，露出穿防化服的另一个沈青，枪口还冒着烟。这个沈青摘下头盔，露出金属头骨："第七代引导程序启动。"

江水在此时暴涨，水墙中浮现出青铜船虚影。成年沈念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跳下来！"沈墨抱起昏迷的小沈念纵身跃入江水，林小雨紧随其后。入水瞬间，她看见七个不同朝代的自己同时跃下的身影。

水下没有窒息感，反而像穿过某种粘稠的光幕。等视野恢复时，他们站在青铜船的甲板上，而船正航行在星海里。沈念胸口的青铜碎片自动飞出，与船身的七星图严丝合缝。孩子睁开眼睛，瞳孔里流转着银河："欢迎回家，爹娘。这里是第七重记忆回廊。"

船首的玉雕饕餮突然活了过来，衔着卷竹简扔到他们脚下。展开后是幅跨越七个朝代的时间轴，每个关键节点都画着怀抱婴儿的不同服饰的林小雨。轴末空白处，浮现出正在书写的墨迹："...故七星历七世，终得其解..."

沈墨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不是血，而是闪着光的青铜微粒。那些微粒在空中组成逃生舱的控制台投影。林小雨伸手触碰时，整个星海突然收缩成一点，然后轰然炸开——他们又回到了紫金山天文台，李教授正拿着文献站在门口："你们脸色很差，要不要..."

话没说完，林小雨和沈墨同时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相同的消息："记忆同步完成度99.7%，最终阶段启动。"窗外，七颗"卫星"正排列成他们熟悉的形状，而长江入海口方向，海天相接处亮起青铜色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