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春芽

初春的风还带着凉意，却己掩不住泥土下涌动的生机。北城区改造工程的第一铲土，落在了老槐树东侧的空地上。小花站在临时搭建的观礼台上，身边围满了居民代表。没有华丽的仪式，只有朴素的铁锹和系着红绸的施工帽。

"花设计师，"李大爷颤巍巍地递来一把小铲子，"用这个，我孙子幼儿园毕业发的，说是能挖出未来。"

阳光下，塑料小铲子闪着稚嫩的光芒。小花郑重接过，蹲下身，在标记好的位置轻轻破土。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掌声，几个孩子兴奋地蹦跳着，他们手里举着自制的标语牌，上面用彩色粉笔画着想象中的新街区。

施工正式开始后，小花团队在工地旁设立了透明化工作室。整面玻璃墙对着施工现场，里面挂着实时更新的图纸和居民意见处理表。每天都有老人带着小板凳来"监工"，孩子们放学路过总要趴着玻璃找自己提的建议有没有被实现。

一个细雨蒙蒙的午后，小花正在工作室核对材料清单，玻璃门被轻轻推开。面馆老张提着保温桶进来，身后跟着他儿子——那个学机械的大学生。

"尝尝，按新厨房设计的流程做的，"老张打开盖子，香气立刻弥漫开来，"改良版牛肉面。"

年轻人腼腆地递上一叠图纸："这是我设计的油烟净化系统模型，能节省30%能耗...如果能用上的话。"

小花正要细看，工地突然传来喧哗声。他们冲出去时，看见施工队围在老槐树旁，李大爷和几个老人张开双臂挡在挖掘机前。

"不能挖！"李大爷胡子首颤，"图纸上说根系保护范围是五米，这都挖到六米了！"

施工队长擦着汗解释："老爷子，地下管线得绕开树根，我们只是临时..."

小花迅速调出平板上的立体施工图。三维模型中，老槐树的根系用橙色光晕标注，与地下管线的蓝色线条交织在一起。她将屏幕转向施工队长："请按B方案调整管线走向，虽然多绕七米，但能完整保护主根。"

风波平息后，面馆老张的儿子若有所思："你们真的把每一条根都建模了？"

"不只是树根，"欲钦指着图纸上不同颜色的标记，"还有邮筒的固定取信路线、垃圾站的清运通道、甚至流浪猫的惯常活动区——这些都是城市的'根系'。"

春雨渐密，落在临时搭建的防雨棚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小花望着施工中的工地，突然想起什么："张师傅，您儿子有空吗？我们想聘他做社区设施顾问。"

年轻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可我还没毕业..."

"我们需要的就是这种新鲜的视角，"小花微笑，"就像春天的新芽，知道往哪个方向生长最能触摸阳光。"

随着工程推进，"根系"平台上的互动越来越活跃。居民们上传老照片补充街区历史，中学生用3D打印制作未来社区的微缩模型，甚至有位退休工程师每天首播讲解施工工艺。最受欢迎的栏目是"今日生长记"——林小雨负责用延时摄影记录每一天的变化，配上居民们的留言配音。

西月中旬，老槐树如期迎来花期。米粒般的白花缀满枝头，香气飘过整个工地。施工队特意在树下搭建了保护架，系着居民们手写的祝福卡片。

花期正盛时，小花收到国际可持续城市协会的邀请函——北城区项目入选年度十大创新案例。这次她没有急着订机票，而是先召集居民代表开会。

"这是大家的荣誉，"她将邀请函投影在大屏幕上，"所以我想请几位代表一起去。"

会议室鸦雀无声。杂货店老板娘捏着围裙角，声音细如蚊呐："我...我连省城都没去过..."

"正好，"小花指着会议议程下一项，"我们需要有人向世界讲述真实的北城故事。"

最终确定的代表团里，有杂货店老板娘、面馆老张的儿子、李大爷象棋班的代表，还有那个画彩虹路的小女孩和她的母亲。准备签证材料时，小女孩仰着脸问："花阿姨，我要怎么跟外国人介绍我们的老槐树呀？"

小花蹲下来平视着她："就说说你怎么在树荫下等妈妈下班，怎么说服施工叔叔给树根留更多空间，还有..."她指了指女孩胸前别着的槐花标本，"这朵花的故事。"

出发前夜，小花和欲钦最后一次核对汇报材料。工作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月光透过玻璃墙，在模型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欲钦突然指向模型一角："看，新芽。"

在老槐树的微缩模型旁，几株嫩绿的草芽从"土壤"中探出头来——那是林小雨前天偷偷放的真植物。小花轻轻触碰那抹新绿，突然想起李大爷的小铲子，想起孩子们举着的标语牌，想起居民们每天自发记录的"生长日记"。

"这不是终点，对吧？"她轻声问。

欲钦将国际会议的议程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经验推广计划"："当然不是。就像老槐树的花，风一吹，种子会落到更远的地方。"

窗外，真正的槐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明天，这些承载着记忆与希望的花朵，将随着北城的故事，飘洋过海，在异国的土地上播下新的可能。而在这里，在月光照耀的模型桌上，那些嫩绿的新芽正在悄悄生长，如同这座城市永不停息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