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同源异流，魅影初现

苏念那句充满了震惊与困惑的话语，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让厉司爵那双素来沉稳的眼眸，也瞬间掀起了骇人的波澜。

“你说什么？”他快步走到苏念身旁，目光如炬，紧紧地锁定在显微镜的显示屏上。那上面，被放大了数千倍的、属于另一位“神级”修复师的杰作，正无声地，挑战着他们所有的既有认知。

“不可能……”厉司爵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关于“还玉之法”的传承，是他厉家几代人最核心的秘密。他祖父穷尽一生，也只是在残缺的古谱与无数次的失败中，勉强摸索出了一条不完整的道路。而现在，竟有人，似乎早己将这条路，走到了更深、更远的地方！

“司爵，你看，”苏念强压下心中的震惊，迅速恢复了修复师的专业与冷静。她指着屏幕上的图像，向厉司爵分析道，“这种修复手法的核心理念，与我们的‘还玉之法’几乎完全一致，都是采用了与器物本体同源的极细粉末作为基材，进行‘无痕’填补。这绝不是巧合。”

“但是，”她切换了另一张光谱分析图，“它的胶结材料，与我们的‘生物蛋白胶’完全不同。这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以某种植物汁液和微量矿物粉末调和而成的、具有极强稳定性和渗透性的有机胶体。而且，你看它对釉面色泽的处理，那种古拙的质感，比我们目前所有方案的预期效果，都要……都要更完美。”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作为顶尖匠人，在见到更高技艺时，难以抑制的……敬佩与兴奋。

厉司爵的心，却在瞬间沉了下去。他想到的，是更深一层的问题。这个神秘的传承者，是敌是友？他（或她）与厉家，与这“还玉之法”的源头，又有着怎样的渊源？这背后，是否还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关于他祖父那一代的恩怨情仇？

“德拉库尔伯爵，”厉司爵的脸上，己经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他转向那位同样一脸惊奇的法国老收藏家，用流利的法语，沉声问道，“关于这件汝窑笔洗的来历，您能否……再为我们，详细地讲述一遍？”

“哦，当然，我的朋友。”伯爵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发现，勾起了更浓厚的兴趣，“这件珍宝，是我祖父在大概……上世纪三十年代，从当时被称为‘东方魔都’的上海，一个极其神秘的中国古董商人手中购得的。”

“神秘的古董商人？”厉司爵的目光一凛。

“是的。”伯爵陷入了回忆，“我听祖父说，那位商人，在当时整个上海的收藏圈，都是一个传说。他行事低调，深居简出，但经他手的，无一不是国宝级的珍品。而且，他最神奇的地方，就在于，他似乎拥有一种……能让破碎的瓷器‘起死回生’的魔法。许多被认为己经彻底损毁的珍品，到了他手里，总能奇迹般地恢复如初。我祖父当年见到这件笔洗时，它还带着一道更明显的冲线，但在经过那位商人‘蕴养’了数月之后，便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几乎天衣无缝的样子。”

“那位商人，叫什么名字？”苏念忍不住追问道。

伯爵摇了摇头：“我祖父也不知道他的全名。在当时的上海滩，所有人都只称呼他为……白先生（Mr. Bai）。”

白先生。

这个名字，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射入了厉司爵和苏念的心中。

厉司爵几乎是立刻便拿出手机，拨通了周明的加密电话，声音冰冷而不容置喙：“周明，放下手上所有的事。动用一切力量，去查一个上世纪三十年代，活跃于上海的、被称为‘白先生’的古董商人。我要他的真实姓名、家族背景、师承来历、以及……他所有的后人信息。三天之内，我要看到最详尽的报告。”

他们的“蜜月之旅”，在这一刻，己然被这个突然出现的、来自前尘的“魅影”，彻底改变了方向。

当晚，回到酒店套房。

原本旖旎浪漫的氛围，己被一种充满了探索与悬念的紧张感所取代。巨大的客厅里，苏念和厉司爵将厉老先生的所有手札，都摊开在地毯上，试图从中找出任何与“白先生”或另一个“古法传承”相关的蛛丝马迹。

这不再仅仅是一次修复任务，这己然演变成了一场……跨越了近一个世纪的、关于失落技艺与神秘传承的追寻。

苏念负责从修复技艺和材料描述的角度进行排查，而厉司爵，则凭借他对祖父笔迹和家族往事的了解，寻找着那些可能被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暗语”。

就在苏念几乎要将所有手札都翻遍，却依旧一无所获时，厉司爵却突然从一册记录着他祖父早年游历见闻的、最不起眼的札记中，抽出了一页。

那一页的页脚处，用极淡的、几乎快要磨灭的铅笔字迹，写着一行极其潦草的批注。

“……沪上遇白姓奇人，亦通‘还玉’之术，然其道与我相左。彼以‘草木之灵，润物无声’为宗，我以‘金石之精，淬火重生’为本。道不同，不相为谋。憾甚。”

沪上……白姓奇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苏念和厉司爵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与……巨大的兴奋！

这个“魅影”，终于不再仅仅是一个虚无的代号。他有了姓氏，有了与厉家先辈交集的过往，更重要的是，他拥有着一条……与厉家“金石派”截然不同的、“草木派”的“还玉之法”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