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骨血灯

血色月光下，沈槐在奔跑。

断刀在手，刀刃上残留的张起灵的血迹像某种指引，在空气中拖曳出细长的红线。镜像杭州的街道扭曲变形，吴山居的台阶倒悬，河坊街的石板路像被巨兽抓挠过一般翻卷。沈槐的呼吸灼痛，胸口钥匙形疤痕剧烈跳动，仿佛有另一颗心脏在皮下挣扎。

远处，一座青铜祭坛矗立在城市废墟中央，十二根石柱环绕着巨大的日晷。晷针投下的阴影不是黑色，而是粘稠的暗红，像凝固的血。

"黑瞎子！"

沈槐的喊声卡在喉咙里——他看到了。

日晷中央，黑瞎子被七根青铜锁链贯穿身体，呈"大"字形悬在半空。墨镜碎了一半，露出那只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睛。更可怕的是，他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无数细小的蛇。

"……小……槐……"

黑瞎子的嘴唇蠕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沈槐冲上祭坛台阶，断刀砍向锁链——

铛！

火星西溅，锁链纹丝不动。

"没……用……"黑瞎子咳出一口黑血，"这是……逆时锁……"

沈槐这才注意到，每条锁链上都刻着反向流动的沙漏符号。他伸手触碰，指尖立刻传来针刺般的痛感——时间在这里是倒流的。

"怎么救你？"沈槐的声音嘶哑，"张起灵说——"

"先听我说……"黑瞎子突然剧烈挣扎，锁链哗啦作响，"日晷……停在哪天？"

沈槐抬头，晷盘上的刻度模糊不清，唯有晷针指向一个用甲骨文刻写的日期。他眯起眼辨认，突然浑身发冷——

**乙未年 七月初七**

正是他十年前穿越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

"时间闭环……"黑瞎子的独眼突然睁大，"他们用你的穿越点……做锚……"

轰隆！

祭坛突然倾斜，沈槐踉跄着扶住日晷基座。远处传来建筑物倒塌的巨响，整个镜像杭州正在崩塌！天空裂开紫黑色的缝隙，露出后面无穷无尽的青铜门——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

"没时间了……"黑瞎子艰难地抬起手指，指向自己心口，"鲛人灯……插进来……"

"什么？！"

"灯油……是他的血……"黑瞎子的嘴角开始渗血，"能烧断……时间锁链……"

沈槐颤抖着取出腰间的鲛人灯。灯油所剩无几，幽绿的火苗微弱地跳动。他想起张起灵曾说过，这盏灯是用"生命"点燃的。

"会……疼吗？"

黑瞎子竟然笑了："比……墨镜碎了……强点……"

沈槐咬牙，将灯尖对准黑瞎子心口——

噗嗤。

青铜灯座毫无阻碍地刺入血肉。黑瞎子的身体猛地弓起，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尖啸！与此同时，灯油突然沸腾，绿色火焰顺着锁链疯狂蔓延，所过之处青铜锁链如蜡般融化。

"跑……"黑瞎子从半空跌落，被沈槐接住，"日晷要……转了……"

整个祭坛开始旋转，晷针的影子像刀锋般扫过地面。沈槐拖着黑瞎子滚下台阶，身后传来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日晷的晷盘正在龟裂，裂缝中渗出粘稠的黑液。

"咳咳……"黑瞎子瘫在地上，胸口还插着鲛人灯，"听好……门里的'他'……是初代……"

"初代？"

"第一个……张起灵……"黑瞎子的瞳孔开始扩散，"被困在……时间循环里……"

沈槐突然想起镜中体说过的话："他在拖延时间……"

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沈槐抬头，看到两个浑身是血的身影相互搀扶着走来——张起灵和镜中体。真正的张起灵右臂软软垂着，镜中体的腹部有个贯穿伤，金色的血不断滴落。

"……瞎子？"张起灵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黑瞎子咧嘴一笑，血从齿缝溢出："这次……赌输了……"

镜中体跪下来检查他的伤势，金色瞳孔剧烈收缩："逆时锁的毒素……己经到心脏了。"

"够本了……"黑瞎子突然抓住沈槐的手，"灯给我……你们……去晷眼……"

沈槐还没反应过来，黑瞎子竟自己将鲛人灯又往心口捅进几分！灯油瞬间变成血红色，火焰冲天而起，将整个祭坛照得如同白昼。

"走啊！"黑瞎子怒吼，"我给你们……开条路！"

张起灵拽起沈槐就往日晷冲。沈槐挣扎着回头，看到黑瞎子的身体正在火焰中消融，而他的影子——他的影子却站了起来，化作一道黑色屏障挡在追来的青铜巨手前。

"他……"

"用影子换时间。"镜中体声音冰冷，"最多三分钟。"

三人冲到日晷基座前。裂缝中渗出的黑液己经漫到脚踝，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胶水上。张起灵用断刀撬开一块石板，露出下面的机关——一个钥匙形状的凹槽。

沈槐胸口的疤痕突然剧痛！

"需要……钥匙。"张起灵看向他，眼神复杂。

镜中体突然冷笑："早就准备好了。"他一把扯开沈槐的衣领，手指按在那道钥匙形疤痕上，"你以为这疤怎么来的？"

沈槐还没反应过来，镜中体的指甲突然变长，如刀锋般刺入疤痕——

"啊！！"

撕心裂肺的疼痛中，沈槐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挖"了出来。镜中体手中多了一把半透明的蓝色钥匙，正是疤痕的形状！

"最后一步。"镜中体将钥匙塞进张起灵手里，"你来决定。"

张起灵握着钥匙，目光在沈槐和镜中体之间游移。远处，黑瞎子的影子屏障己经出现裂痕，青铜巨手即将突破。

"……对不起。"

张起灵突然将钥匙插入沈槐胸口！

没有疼痛，只有刺骨的冰凉。沈槐低头，看到钥匙融化在身体里，而胸口的疤痕变成了完整的钥匙图案，发出幽幽蓝光。

"现在你是锚点了。"镜中体轻声道，"时间会以你为中心流动。"

日晷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巨响，晷针开始移动！黑液沸腾着后退，露出晷盘中央的暗格。张起灵踹开暗格，里面赫然是一盏——

鲛人灯。

但比沈槐那盏大得多，灯油是金色的，像凝固的阳光。

"骨血灯。"张起灵的声音有些发抖，"用我的……"

"一半寿命做的。"镜中体接话，突然咳出一口金血，"现在物归原主。"

他伸手触碰灯芯，火焰瞬间暴涨，分成两股钻入沈槐和张起灵的胸口！沈槐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燃烧，视线瞬间被染成金色——

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炸开：

青铜门前的雪地拥抱。

幽灵船上的染血承诺。

鲛人灯里封存的一半寿命。

还有……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

**初代张起灵跪在日晷前，亲手剖开胸膛，将跳动的心脏放入灯中。**

"这是……"沈槐跪倒在地，视觉逐渐恢复。他发现自己的右手不再透明化，而张起灵的断臂竟然开始愈合！

"共生契升级了。"镜中体虚弱地靠在日晷上，"现在你们共享……生命和时间。"

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崩塌声。黑瞎子的影子屏障彻底破碎，青铜巨手呼啸而来！

"走！"镜中体猛地推开两人，"从晷眼跳下去！"

张起灵抓住沈槐的手腕："信我。"

他们跃入日晷中央的黑色漩涡。下坠过程中，沈槐最后看到的是镜中体独自迎向青铜巨手的背影，和他说的话：

"告诉……这个时代的我……"

"别再弄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