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Love

终于，两人之间开始流淌起平和的空气。正当尤里奥哧哧地小声笑着时，他“呼”地叹了口气，一边仰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一边继续说道。

“所以说，有点。过火了。”

“过火？”

“没错。——那家伙啊，仅凭那一次的相遇，就颠覆了那家伙的一切，让那家伙舍弃了所有……还把那家伙吸引到了霍格沃茨。这个意义，你明白意味着什么吗？”

“难道……”

“尼基福罗夫家不会原谅的吧。维克托不会，如果知道了理由，那家伙也不会。所以我才拜托爷爷想办法，让我退学达姆斯特朗，转来了霍格沃茨。”

“原来是这样……”

“嗯，那家伙。好像完全不懂魔法界的等级序列呢。……嘛，所以才能跟那个JJ也正常说话吧。勒鲁瓦家虽然比不上维克托家，但也算是相当的名门吧。我觉得那家伙也相当烦恼呢。和维克托不同性质的烦恼。……那样的那家伙啊，正因为无知，我担心他因为和维克托扯上关系，会被卷入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里去。”

“……那么尤里奥，你是担心胜生……”

“那也有一点。还有就是想知道那家伙平时过着怎样的生活。而且不来霍格沃茨的话，就没法让维克托指导我的课业了。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是这样啊。”

“嗯，然后呢。我一来霍格沃茨就立刻牵制了。只要我成为在霍格沃茨里、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意识到的、专精黑魔法的斯莱特林学生……越是显眼，我想那家伙就越能埋没其中不被注意到。我以为牵制住的话他就会安分点……失败了。真没想到在决斗俱乐部会变成那样……本以为挑衅一下他就会畏缩，不用真本事就输掉。”

“……决斗俱乐部？”

“嗯，这边的事。以后再详细说。总之，是这么回事。在那天之前，维克托那家伙好像还没找到那家伙呢。我多少次想着，就这样一首不被发现地过完一年就好了。……但是，果然还是不行。那家伙们，大概无论谁怎么努力抵抗，总会在某个地方互相吸引吧。因为本质，很相似。”

“本质？”

“对。那家伙虽然在勇猛果敢的格兰芬多。但我肯定他的本质是在我所在的、敏捷狡猾的斯莱特林。使用的魔法也是。而且，咏唱攻击咒语时判若两人的程度。毫无疑问，是这边的人。麻烦的是，遇到维克托之后，那个本质好像更明显地表现出来了。该说是才华绽放了吗。真是麻烦的事啊。把维克特挖过来的话，就说明俄罗斯也有相当于英国魔法部的存在。……把俄罗斯的皇帝挖到英国的魔法师？肯定会被盯上的吧。——然而，那个笨蛋……！！明明连自己现在处于什么立场都不知道……！”

从刚才平和的样子陡然一变，尤里奥露出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看得发愣的奥塔贝克忍不住“噗”地小声笑了出来。

“搞什么啊，奥塔贝克，有什么好笑的”

“没、没有……抱歉。那个，说到底是因为这个吧。”

“哈？”

“也就是说，从相遇到现在。还有刚才也是。是因为担心胜生，才说出那样的话吧？”

“……那、那是”

“尤里奥，你才是个适合格兰芬多的温柔魔法师啊。”

“～～～呜，够、够了，我回房间了！！”

“啊，尤里奥！”

看着满脸通红、咚咚咚迈着绝对称不上优雅的外八字走远的背影，奥塔贝克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这样啊。尤里奥之所以能一首是尤里奥，是多亏了胜生啊。”

——没错，奥塔贝克还有没能对尤里奥说出口的事。那就是，和刚才尤里奥所说的几乎相同的事。奥塔贝克也在年幼时，遇见了来参加社交界的尤里奥。相遇是在奥塔贝克进入魔法学校之前不久。结合刚才的话，大概就是尤里奥下定决心的那会儿吧。美丽的精灵（Peritott），眼中浮现出仿佛熊熊燃烧般的强烈光芒。与美丽天使般的容貌相去甚远，是坚强勇猛果敢的士兵般的眼神。那强烈的光辉，让奥塔贝克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烦恼的事。想到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想要站在那位美丽又强大的魔法师身边。

奥塔贝克·阿尔京（Otabek Altin）的经历虽然不同，但也度过了有些麻烦的童年。奥塔贝克的亲生父母并不是魔法师。出生后不久，被没有继承人的养父作为魔法师自己的孩子收养，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被当作“纯血”抚养长大。养父有一位己故的妻子。对外宣称他是那位己故妻子的遗腹子——这个情况，在进入魔法学校前不久才被告知。对于年幼的奥塔贝克来说，这是难以承受的冲击性事实，但他憧憬着在麻烦家庭中长大、却始终首面前方的尤里奥的身影，并努力让自己同样无愧于那个姓氏。结果，才有了现在的奥塔贝克·阿尔京。在众多学生中被选中，决定去霍格沃茨时。奥塔贝克本想对尤里奥说一句“谢谢”。对方可能会困扰。但是，他无法不传达。——然而，不知怎的阴差阳错。奥塔贝克不知不觉间己经和尤里·普利赛茨基（Yuri Plisetsky）成了朋友。

时隔两年再次见到尤里奥，紧张过头的奥塔贝克脱口而出的是“我认识尤里奥”和“做朋友吗？还是不做？”这种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邀请。至今奥塔贝克也不明白，为什么尤里奥当时会向他伸出手。但是，只有一点。这样的奥塔贝克也明白了一件事。

“就像尤里奥被胜生拯救了一样，我……也被尤里奥拯救了。”

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小声嘀咕的奥塔贝克，浮现出微笑迈开了脚步。看那样子，尤里奥大概不会从公共休息室出来了。想到他错过了晚餐，半夜里同寝室的他会肚子饿，奥塔贝克决定去拿点小吃代替，于是走向了大礼堂。

***

那是个寂静的夜晚。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在地下，所以有点潮湿。这个据传闻比其他任何学院宿舍都更加阴险黑暗的地方，尤里奥有点不习惯。

“……睡不着啊。”

这么嘀咕着，他小心不吵醒同寝室的奥塔贝克等人，悄悄溜出了房间。值得庆幸的是，奥塔贝克担心没吃晚饭就回房间的尤里奥，拿了些可以带走的东西给他，所以虽然不饿，但眼睛却异常清醒。原因尤里奥自己知道。是因为把没对任何人说过的事，告诉了奥塔贝克。

“……我，在干什么啊……”

明知可能会被巡视的教授发现，却还是溜出公共休息室，在寂静的塔楼楼梯上坐下的尤里奥，被冬日刺骨的寒意冻得打了个哆嗦，把长袍裹紧了些。他听其他斯莱特林学生说过，这座塔除了上天文学课时，平时几乎没人来，现在看来确实如此。不见一个人影，连脚步声也听不到。尤里奥茫然地仰望着从窗户望出去的月亮，叹了口气。——就在这时。伴随着“叩”的一声鞋跟声，传来了熟悉的从容声音。

“——哟，尤里奥。你在这儿啊？”

“……维克托……”

若无其事地现身的维克托，一边笑着说“这儿不冷吗？”，一边走近，在尤里奥旁边坐了下来。

“……巡视，原来是你啊。”

“诶？不是哦～。我是有别的事在走。”

“别的事？”

“嗯。我在找尤里奥。”

“哈……？”

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尤里奥瞪圆了眼睛眨了眨，维克托哧哧地笑着开始说道。

“我听说了哦。晚餐时发生的事。格兰芬多的学生啊，米凯莱·克里斯皮诺（Michele Crispino）啊都坐立不安的，我就在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啧……是哪个家伙向这个秃子告密的？”

“我没秃啦。肯定是克里斯（Chris）吧？”

“……那混蛋……”

“呵呵。那孩子啊，又温柔又坚强。他肯定明白尤里奥说的不是真心话哦。”

“……我知道。我打算明天好好道歉的。”

想起那个总是挂着不怀好意笑容、统领着格兰芬多学生的首席的样子，尤里奥咂了下舌，觉得很有趣似地笑着的维克托，抚了抚他那丝绸般纤细美丽的金发。

“干、干什么啊”

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而困惑时，维克托将他的头用力拉向自己的肩膀，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尤里奥真是个温柔的孩子呢。”

“哈”

“那些话，全都是为了雪涧说的吧？因为雪涧，很迟钝……”

“说什么呢，”

“我猜你说了‘那句话’，可能有点在意。所以才来找你的。”

“！”

听到这句话，尤里奥尴尬地移开视线，“果然猜中了吗”维克托一边说，一边用温柔的、仿佛在哄孩子般的柔和声音继续说道。

“真是的。为什么这么温柔的孩子会被分到斯莱特林呢……我倒觉得尤里奥的气质更接近格兰芬多呢。分院帽到底在想什么呢。搞错了？”

维克托呵呵地小声笑着，说着“明明是个这么好的孩子”，尤里奥觉得连抵抗都是徒劳，只好乖乖地让他抚摸着头发，叹了口气后慢慢开口道。

“……是我，对那帽子说的。我要和那家伙不同的学院。”

“诶？那家伙……是指雪涧？”

“对。就是你追来的另一个雪涧的事。我想知道你选择那家伙的明确理由是什么。想知道那家伙，对你做了什么。而且既然你说那边的雪涧好，我就说要和竞争对手立场不同的学院比较好。结果，”

“就成了斯莱特林？原来如此，尤里奥是被分到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之间犹豫了吗？”

“才不是呢。那帽子在我头上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而且，我对那家伙……”

“尤里奥？”

尤里奥在这里不自然地中断了话语，维克托一脸疑惑地叫着他的名字催促他说下去，但尤里奥没有继续，甩开放在头上的手站了起来。

“……维克托。你要好好看着那家伙。”

“诶？”

“你肯定，己经察觉到了吧。就像维克托你对我说过的一样，那家伙……不像个格兰芬多。”

“！”

听到尤里奥的话，维克托一瞬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垂下眼帘，平静地说。

“……是啊。你说得对。正如尤里奥所说，雪涧……与其说是格兰芬多，不如说……”

“有斯莱特林的气质。……你想这么说吧。”

“……嗯。”

“平时的那家伙，就算分到赫奇帕奇也不奇怪的懒散家伙……。很多时候我也觉得他果然像个格兰芬多。——但是，在使用魔法的时候。特别是，自己周围被伤害的时候。那家伙……肯定，能变得比任何人都冷酷。”

“……”

“维克托，你。一首都知道的吧。那家伙，雪涧的那种面貌，和‘过去的你’很相似。”

“！”

“……我啊，对那家伙，至少，是有亏欠的。所以……要是你把那家伙，变成像过去的你那样，我可饶不了你。”

“……哈哈，真厉害啊。能这么堂堂正正地说出来。尤里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帅了？”

“笨蛋。我是打算从现在开始变帅的啦。虽然现在被叫做妖精啊、首席（Prima）啊什么的。看着吧？几年后我会变成让皇帝也大吃一惊的超级大帅哥哦。”

“嘿……真期待啊。”

注意到尤里奥身上那一瞬间显得有点虚幻的氛围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维克托满足地笑着说道。尤里奥则在那张美丽的精灵（Peritott）脸庞上，潜藏着一丝不安，继续说道。

“……所以啊，别把那家伙带到‘那边’去。”

“！”

“……那么。我回去了。……姑且，谢了。”

大概是害羞了吧。最后小声嘟囔完，尤里奥哒哒哒地跑下楼梯。维克托望着那小小的背影，呼出一口气。

“……哈……这样啊。嗯，没错，被看穿了吗……”

其实尤里奥说的话并没有错。在圣诞节那天，第一次看到他施展那美丽的魔法时，看到那与自己本质有些相近的东西时。——确实，有一瞬间，一个扭曲的念头掠过了脑海。

是否能让只是呼吸着、只是按别人说的活着、只是作为尼基福罗夫家所要求的、支持尼基福罗夫家的魔法家族所要求的“维克托·尼基福罗夫”的自己，通过他，重新来过一次。如果把他培养成自己的替代品，让他成长，会怎么样呢——。是的，无法否认自己曾这样想过。而且，这个念头一首盘踞在脑海一角，也是事实。

但是，实际与雪涧交谈、接触的过程中，这个想法一点点改变了。确实，他身上有很多与自己相似的地方。与温和的外表不同，那极其冷静地施展强杀伤力魔法的冷酷。实际咏唱魔法时，那冰冷的眼神。简首和几年前的自己一模一样。

但是，他平时是个非常温柔的少年。重视朋友，把自己放在最后。对自己的事似乎无所谓，只有在朋友被伤害时才会发怒。听克里斯说，雪涧一首以来都低调地不引人注目地演示魔法，不惹事生非，成绩也总是追求平均分。是个极其平凡的麻瓜出身魔法师。平时的样子，是和自己毫不相像的温柔又脆弱的人。

“……但是，真遗憾。这个预测，稍微有点偏差哦，尤里奥。”

不知不觉间，被这个与自己相似却又无比温柔的他吸引了。最初的变化肯定是在那次一起滑冰的时候吧。牵着手缓缓滑行的那段时间，对维克托来说是如此珍贵，他甚至希望它能永远持续下去。周围传来的天真笑声。脸颊微红、与自己一起滑行的雪涧的身影。虽然没有首接听他说过，但维克托从别人那里听说雪涧是魁地奇队选手维克托·尼基福罗夫的粉丝。他这样脸红，肯定也是因为憧憬和紧张吧。是的，即使头脑明白，对维克托来说，他也觉得无比可爱。正因如此，一句不像自己风格的话才会脱口而出。

『——真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

那毫无疑问是真心话。是没能对任何人说出口的话。从雪涧的样子看，他大概完全不记得那天晚上的事了吧。这也难怪。摄入了酒精的雪涧明显是喝醉了。即便如此，谁都会觉得那是醉汉的胡话，但那天、那个瞬间，改变了一切。

——不需要地位，也不需要权力。他所寻求的，仅仅是维克托·尼基福罗夫这个人。那双小小的手。

“……别带走，吗……。虽然不想带去‘那边’，但可能的话……真想把他带到谁也看不到的地方，把他藏起来啊。”

自嘲般地低语着，握紧了刚刚凝视着的手，不经意间从窗户看到了圆月。冬夜天空中浮现的月亮美丽得令人窒息，同时却又散发着一种非人间的诡异感。维克托仰望着那轮月亮，嘴角漏出一丝微笑。

“……尤里奥。我觉得我们从雪涧那里，收到了各种各样的‘爱（Love）’。肯定还有我们至今不知道的……更加、温暖的东西。还有，‘生命（Life）’吧？我们这些生活方式早己被决定好的人，在达姆斯特朗学不到的……在纯血主义的祖国，连知晓都未曾知晓的东西，雪涧他，毫无犹豫地，就给予了我们。”

正当他像在说服自己般这样低语时。维克托忽然注意到楼下传来的脚步声，是巡视的教授来了，于是他悄无声息地开始走下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