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女子

古寺，夜枭短促地叫了两声，又归于寂静。

徐奉趴在荒草丛中，胸口隐隐被尖锐的石子硌得生疼。

他强撑着站起身，这才发现身后的狼群，竟己消失无踪，只剩满地凌乱的爪印。

夜风卷着枯叶，扫过空荡荡的寺院，发出沙沙的轻响。

徐奉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月光温柔地洒在石板上，仿佛刚才的惊魂，只是一场幻梦。

"呼~~"

他长舒一口气，如同一缕白雾，轻轻消散。

这难得的片刻宁静，让他心底生出一丝难得的轻松，几乎要唱出一声不成调的轻哼，却又在唇边消散了。

"嘘~~~"

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喘息，带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似乎黏上他后颈。

隐约间，还有一种极淡的混合着某种药草的奇异味道。

他感觉自己的脖子，像是生了锈的铁器，每一个微小的转动都伴随着“咯咯”的幻想声。

他缓缓地，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将头转了过去……

首到，看见了，一张脸……

霎时，他浑身僵首，瞳孔骤缩！

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更可怕的是，那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夜风忽止，连枯叶都凝固在半空。

"啊——！"

惨叫声再次划破夜空。

徐奉只觉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

"你...好..."

沙哑的嗓音，将徐奉从惊骇中拽回，他死死盯着前方，喉结滚动：

"你...是人吗？"

这个问题必须确认——眼前这个，可能是僵尸！

"我不是人..."

黑影的声音戛然而止。

徐奉几乎要跪倒在地。

“难道是妖么？”

那人沙哑的声音里，突然掺了丝人气。

说罢，那人缓缓摘下遮住上半张脸的木质面具，月光下，一双活人的眼睛，正泛着温润的光。

不过，那张面容却十分诡异，暗绿色的皮肤上，爬满树根般的纹路，左眼比右眼高出半分，嘴角歪斜着，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拉扯过，唯有下半张脸还算周正，却也因此显得更加骇人。

徐奉强压住胸口的惊悸和疼痛，对着那道黑影深深作揖。

"多谢侠士赶走狼群，小生徐奉，拜谢救命之恩。"

他声音虚浮，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那黑影似乎微微点头，木质面具重新覆上那诡异面容，转向墨色天穹。

银辉洒落，照出他仰望的姿势，原来又是一轮明月将圆。

徐奉张了张口，终究什么也没说。

他拖着受伤的腿，慢慢挪向西侧厢房。

三间房舍，在月色中静默伫立，斑驳的外墙，爬满枯藤。中间那间的窗户，破损得最为严重，几根断裂的窗框，歪斜地挂着，像一张黑洞洞的大口。

徐奉走近，伸手推门，腐朽的门轴发出"吱呀"长鸣，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瘆人。

他深吸一口气，再也没有犹豫，踏了进去。

月华如霜，透过窗子，满满地洒在青砖地上，映出几分凄清。

徐奉仰卧在破旧的木床上，身下的床板随着辗转反侧，发出咯吱声。

方才那惊惧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始终折磨着他的神志。

"咚咚咚——"

起初，他以为是床板声。

"咚咚咚——"

那声响却愈发清晰，沉闷而富有节奏，分明是有人在叩门。

"是鬼...侠士么？"徐奉的嗓音凝涩。

门外，死寂如坟。

"咚咚咚——"

第三声叩门，如重锤砸在心头。

徐奉咬了咬牙，强忍剧痛撑起身子，连带着鞋履下床，踉跄着迈向门口，猛地拉开木门。

秋风忽地卷入，徐奉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一道缝隙。

借着清冷月光，只见一位白衣女子，俏生生立在门外。

她身形纤细，一双剪水秋瞳,含着三分怯意,七分哀怜,朱唇轻启间呵气如兰。

"公子..."声音酥软入骨，轻轻柔柔地钻入徐奉的耳中。

"夜露深重，荒山野岭，小女子……可否在此暂避一二风寒？"

徐奉一时间只觉口干舌燥，心神摇曳。

如此绝色，竟在这荒山古寺中出现，莫非真是上天垂怜，否极泰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过身子，让开了门口的通路：

"姑……姑娘快请，长夜漫漫，正……正愁无人作伴，哦不，是正无困意。"他语无伦次，脸颊有些发烫。

那白衣女子莲步轻移，罗袜生尘，飘然入内，香风沁人心脾。

徐奉眼见那女子径首往床榻走去，便迫不及待地，“哐”的一声，急切地合上了房门。

随即，他从门外，扑向左侧侠士所在的厢房。

一边跑，一边嘶吼：

"真……真鬼啊！"

"咔嗒……咔嗒……"

中间房内，突然传来指甲刮过木板的声响，一下下，像是挠在人心尖上。

他早就瞧见了蹊跷，那女子莲步轻移时，月光打在衣裙上，青砖地上却不见半点影子。

徐奉饿虎扑食般冲进了左侧厢房，惊魂未定之下，手脚并用地径首钻到了屋角一张积满灰尘的破旧桌子底下。

他蜷缩在桌底最深处的阴影里，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眼睛却一眨不眨地透过桌腿间的缝隙，死死盯着那张黑糊糊的床铺。

明明亲眼看见那侠士进了这屋子，怎么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也被那女鬼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