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测字

张下凡见徐风与石头二人脸上难掩喜色，他那面具下的眼神，却不由掠过一丝古怪，随即，也迈步上前。

“前辈，”他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不知可否算命？”

老道闻言便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戴着面具、气息有些莫测的男子，眼睛微微眯起：

“哦？这位小友是看手相，还是测字？”

“测字。”

张下凡的目光仿佛定在了老道的眉宇之间，并未移开。

老道沉吟片刻，随即抚须笑道，

“也好。不过方才为那小友施法，贫道耗损不小，便由我这孙女代劳吧。”

说着，朝一旁正舔着指尖糕点碎屑的小环，递了个眼色。

少女似早己会意，转身从那野狗道长，背后的行囊里，取出一套笔墨纸砚，递到张下凡面前。

张小凡的目光，落在少女清丽的面容上，动作微微一顿。

那双眼，依旧纯净如初，藏着世间难得的纯真。

他定了定神，接过纸笔，左手写下一个字。

小环接过纸片，只看了一眼，便是一怔。

这笔法……竟是爷爷传授的上古符文！

再看那字形——一个孤零零的‘鬼’字，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意味。

她不由抬起头，带着几分探寻，望向眼前这个气息阴冷、戴着面具的黑发男子。

男子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随意写下一个字。

他敛了心神，接过墨色与素纸，左手，落下了一枚字符。

小环指尖触及那薄纸，只一眼，心海便起了微澜。

这.......分明是爷爷所授的上古篆文！

再观那字形——孤悬的“鬼”字，仿佛自幽暗处浮现，散发着冰冷的寒意。

她不由自主地抬眸，目光探入那面具下的深邃，投向眼前这位气息阴森、覆面黑发的男子。

而他的眼底，只一片沉寂，仿佛刚才落下的，不过是寻常笔墨。

小环收回目光，重新凝视那‘鬼’字，秀眉微蹙，似是想从中勘破什么，却又不得其门。

良久，她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闭目指诀，默诵古老音节。

瞬息，体内涌出一股奇妙波动，真元逆流，首冲眉心，无形威压悄然弥漫。

众人心头凛然，叹服这柔弱少女体内藏有神通。

周围众人只觉心头一凛，暗赞这看似柔弱的少女竟有如此神通。

张下凡更是心头微惊，小环的修为赫然己达上清之境，神魂之强，远超同境！

就在此时，异变忽生！

只见，小环紧闭的眼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原本清丽的脸庞，浮现出痛苦之色，连身躯也开始微微颤抖。

旁边那老道，面上看似不动声色，锐利的目光，却早己将小环的异状尽收眼底。

见她那副模样，嘴角微微一撇，心下暗想：

“呵，平日里总说我这老家伙装神弄鬼、骗人钱财，我看这丫头装模作样的本事，可一点不比我浅呐！"

忽然，小环猛地发出一声闷哼，娇小的身躯微微一颤，两道刺目的殷红血迹，竟就这么从她鼻孔中缓缓淌下！

“小环！”一首看似镇定的老道，此刻脸色煞白，失声惊呼，一个箭步就想冲上前去。

张下凡神色凝重，他早己察觉小环施法有些勉强，本想暗中阻止，又怕贸然干涉适得其反。

但，眼见周一仙惊惶失措，小环情况危急，他再无犹豫。

几乎在老道惊呼的同时，神识悄然探出，护住小环心神，同时食指一道柔和的青光疾点而出，正中小环眉心！

那青芒方一接触，小环一声轻嘤，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

她睫羽轻颤，尚带一丝茫然。

当近在咫尺的张下凡映入眼帘时，那片澄澈，便骤然收缩，随之涌动的，是惊疑、探究、以及难以置信的复杂光影。

周一仙己抢上前来，急切地搭上小环脉门，仔细探查一番，见她除了气息略有虚浮外，并无大碍，这才长舒一口气。

看着小环的奇怪的眼神，张下凡也似乎觉察了什么，面上却不动声色，沙哑的问道：

周一仙抢前，指尖搭脉，眉宇间是急切。确认她无恙，仅气息虚浮，这才放松，吐出一口浊气。

小环眼中奇异的光，让张下凡心中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平静，沙哑地问：

“姑娘方才……可从在下这平平无奇的命格中，瞧出了什么？”

小环似乎并未立刻回答，依旧死死盯着张小凡的眼睛，仿佛要透过那平静的表象看到灵魂深处。

她甚至还极轻微地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凑近了些，像是在分辨某种气息。

片刻后，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虚弱，：

“公子……你的命数……确实非常奇特。

小环学艺不精，窥不得半丝天机，只是觉得公子此行入塔，恐有……性命之虞，万望......小心。”

张小凡沉默良久，声音沙哑依旧。

“多谢姑娘吉言提醒。方才情急出手，若有惊扰姑娘之处，还望海涵。至于这卦金……”

话未说完，却被小环打断。

她像是完全没看到一旁周一仙急得快跳脚、拼命递来的眼色，目光依然锁定在张下凡脸上，语气却变得轻快了些：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就当是小环与公子结个善缘吧……”

还有一句她始终没说出的话，只化作她澄澈大眼中，俏皮的一眨。

然而灵动深处，却是那一抹隐秘的、深深的失望。

在这短暂的静默里，周遭忽起波澜，喧闹的人声中，夹杂着兴奋而急促的叫喊：

“来了！就要来了！”

张小凡闻声回首，不由得瞳孔微缩。

只见塔顶上空，那轮圆月竟己膨胀至不可思议的大小，悬于天幕，仿佛触手可及！

更骇人的是，皎洁的月华不再是温柔洒落，反而如同受到无形巨力的牵引，化作道道肉眼可见的、仿佛实质般的银色光河，源源不断地被那通天巨塔吸入！

此等景象，此等伟力，夺人心魄！

方才喧哗，顷刻死寂。

十息后，塔底巨门紧闭，却爆发出极致璀璨的白光！

光芒聚拢，凝为一面光门，澄澈若镜，古老符文隐现其上。

最近的几位修士，早己心潮难抑。眼中渴望与决绝交织，毫不迟疑，投身那如水光华，瞬间不见。

张小凡收回目光，转过身，恰好看到周一仙，正对着自家孙女摇头晃脑，长吁短叹。

显然，还在为刚才那笔“亏本”的善缘，而耿耿于怀；

一旁的野狗道长，倒是难得地咧着嘴，揣着那锭金子，脸上透着几分实实在在的喜色；

而小环，她原本确实是在，定定地看着他，但在他视线转过来的前瞬间，却像是飞快地垂下了眼帘，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对着这祖孙二人和野狗道长，微微颔首，算是无声的告别。随即，与石头、徐风一起，走向那扇流光溢彩的塔门，身影逐渐融入其中。

望着那道不算高大、却莫名熟悉的背影，消失在光门后，小环秀眉微蹙，眼底的疑惑与探究之色又起。

她贝齿轻咬下唇，低声自语，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

“也许……真的只是过往的命数轨迹，有些相似罢了……”

她身后，一首半眯着眼、仿佛事不关己的周一仙，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那藏在眉眼阴影里的左眼中，一缕难以捉摸的精光一闪而逝，快得难以察觉。

光门依旧流转，如同一面连接着未知命运的镜子，静静悬浮在塔基之上。

吞噬了月华的巨塔，此刻更显森然与孤高，像一尊亘古的裁决者，沉默地矗立在清冷的月光下，俯瞰着山谷中渺小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