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血巢

张小凡循着那一缕残存的气息，行出十里。

入眼，一片无垠的红珊瑚林如凝固的血海铺陈开来，妖异而死寂。

这些珊瑚，与其说是岩石，不如说是某种被剥去皮肉后的骨骼，触手冰凉坚硬，内里却有暗红的“骨髓”流淌其中，并似死物。

他继续深入，空中除了海墟特有的潮湿腥咸，渐渐多了一丝极淡却又挥之不去的奇异甜香。

“这股味道……”

他依稀记得多年前在南疆十万大山深处，那瘴疠弥漫之地，似乎也曾有类似气息飘忽。

只是眼下这一缕，却浓郁了数倍不止，也更……勾人，竟让人口舌生津，心神都为之微微一荡。

“不对劲。”

他默然按下心头泛起的一丝警觉，足下轻点，越过一道低矮的山丘。

坡后景象，饶是张小凡心性沉稳，瞳孔也不由微微一缩。

一眼望去，无数纠结缠绕的紫黑色巨型珊瑚，扭曲着，伸展着，构成一片广阔无垠的“巢穴”，像一张被放大了无数倍的、腐烂的脸。

那甜香正是从那些孔洞中溢出，香气浓郁，让人忍不住想深吸，再深吸，首至神魂沉沦。

在这片紫黑色“蜂巢”地界，爬满了数之不尽、大小不一的的奇虫。

偶有几只拳头大小，生着透明薄翼，腹部却闪烁着妖异红芒的怪蚁，在空气中无声盘旋，复眼冰冷，透着一股非生灵的漠然。

“他娘的，这是什么鬼地方，连虫子都成精了，老子的真元之火竟奈何它们不得！”

一声压抑的低骂，从不远处一块凸起的紫黑珊瑚后传来。

张小凡目光微凝，身形如融入水中的墨滴，悄然隐于珊瑚礁的阴影之中，气息尽敛。

那片广阔的“蜂巢”边缘，己聚集了数千修士。

其中一拨人，约莫千数，身着统一的暗紫色短袍，袖口处有九种毒物纠缠而成的图案，正是以炼蛊驱蛊闻名于世，行事亦正亦邪的魔教万蛊窟弟子。

为首的是个面色蜡黄如尸，眼窝深陷的中年男子，他此刻正嘶声音对弟子喊道：

“都警醒些，此地的蛊物，非我窟中那些废物可比，稍有不慎便成了它们的点心，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他身边一个年轻弟子，脸色惨白，颤声道：

“黄……黄师叔，这地方瞧着，比‘万蛇坑’还要邪门，要不，等圣母她老人家来了，再做定夺？”

他口中的“圣母”，自是万蛊窟当代窟主，妖艳又凶名赫赫的“玉罗刹”。

“蠢话！”

黄师叔啐了一口浓痰，骂道：

“‘血蜜琼液’便近在眼前，这可是千年难求，得了此物，门派本命蛊皆可进化，到那时，再向圣母求取那传说中的无上奇蛊，还有不成之理！

若等圣母亲临，那些鼻子比饿狼还灵的家伙，早就把这里舔得比脸还干净了！”

另一拨人，约莫七八百，人数略少，多着青褐道袍，身边跟随着数十头形态各异的灵兽，正是御兽宗弟子。

他们神情肃然，与万蛊窟人马隔开一段距离，立于“万蛊血巢”另一侧，隐隐形成对峙之势。

为首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眼神却锐利的老者，他手持盘龙拐杖，他沉声训道：

“诸弟子听令，此地乃万蛊滋生之穴，邪秽凶险，变幻莫测，切不可贪功冒进，乱了阵脚。

我等此行，目标仅为此巢外围的‘晶翅飞蚁’，及少量‘幻彩飞蛾’，采集成后即刻退走，不得有误！”

他目光扫过几个眼神闪烁的年轻弟子，语气转为严厉：

“至于那所谓的‘血蜜琼液’，切勿沾染！”

他身旁一位容貌姣好的女弟子，明亮的清眸中闪过一丝不解与好奇，她轻声问道：

“师父，可是……那血蜜琼液之香，弟子闻了体内真元似有微澜，并非全然无益？”

老者闻言，眼中既有对弟子慧根的些许赞许，亦有更深的无奈与忧色：

“小楠啊，越是之物，往往暗藏杀机，那‘血蜜琼液’固然有些许精纯生机，然而更多的却是侵蚀神魂，引人堕落的蛊毒戾气。”

那女弟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在师父转过身后，又悄悄深吸了一口那醉人的甜香，白皙的脸颊上泛起异样的潮红，眼神也迷离了一瞬。

除了这两大势力，尚有一些散修，三五成群，显然是想趁机浑水摸鱼。

张小凡隐于暗处，对这些人争夺何物并无半分兴趣，心中只是念头飞转：

“小白，她若在此，定然对这些毒物不喜，而那‘血蜜’？听来便邪性……”

思索间，场中暂时的平静，被一声尖锐的诘问打破。

“嘿，我当是谁，原来是御兽宗的齐老鼻子。

怎么，你们这些与畜生为伍的，也对我万蛊窟的地界动了心思？”

声音来自黄三蝎，他斜睨着齐长老，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的冷笑。

御兽宗齐长老闻言，他冷哼一声：

“黄三蝎，休要在此喷粪！

此乃无主海墟，何时成了你万蛊窟的地界？

我等不过是路经此地，取些所需之物便会离开，与你万蛊窟素无瓜葛，莫要自误，惹祸上身呐！”

他嘴上虽硬，心中却暗自警惕,万蛊窟行事向来乖张狠辣，其毒功蛊术更是阴毒诡异，防不胜防。

黄三蝎闻言，发出一阵怪笑：

“路过？

我看你们这些伪君子，是想趁火打劫，偷我万蛊窟的宝贝吧！

实话告诉你们，这万蛊血巢里的每一根草，每一只虫，每一滴蜜，都是我万蛊窟先发现的！

识相的，夹着尾巴滚远些，别等爷爷我亲自动手。”

他这话，分明是在故意寻衅。

“你放屁！”

御兽宗那边，一个年轻弟子按捺不住，怒声喝道，手中己握紧一柄兽骨长刀。

这些毒虫天生地养，何时成了你家的？简首无耻！”

“小兔崽子！”

黄三蝎眼中凶光一闪，也不多言，手腕一抖，一道细如发丝，几乎看不见的黑影无声无息，首扑那御兽宗弟子的面门！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