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虚伪的勇者5

“那是谁啊？戴着个奇怪的面具。”

“不认识，附近来村里凑热闹的？今年村子里花灯节办的规模大，昨天不是还有来去村子里玩的外人？”

江枫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中，一步一步走上了试剑台。

那把纯白的长剑就在眼前，明明现在己经入夜，但却耀眼到炫目。

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喊出口，说要试剑呢？

江枫自己也说不上来。

也许是因为......能当上勇者的话，说不定渔晚晚的老爸就能正眼看自己了吧？

为了真因为这样无聊的理由而成为了勇者，那还真是够可笑的。

在剑台前站定了身子的少年，深吸一口气，注视着面前的长剑。

漆黑的剑鞘上刻满了自己看不懂的纹路，它们就像是爬满的血管般充满生命力，露出剑鞘的剑柄与护手似乎是一体成型，亮白如雪，嵌于护手中的那颗透亮红色水晶，在映衬下，鲜艳得好似是洒落在雪中血迹。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大家都在等着。”

科尔眯起眼睛，看向江枫的眼神里，满是焦躁。

由于戴着面具，他似乎没认出来这位是自己这段时间里，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少年。

“好，好的，抱歉。”江枫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在稍作心理准备后，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伸出手，轻轻握上了剑柄。

掌中传来了淡淡的凉意，但几乎是转瞬间，这股凉意就转变为了灼烧的刺痛感，仿佛刀柄上燃着火，然后一点一点沿着手臂，最终将全身都焚进了火焰。

江枫感觉到不太妙，想要赶紧松开手规避疼痛感，但无论如何都无法将手掌从刀柄上分离开。

莫名的情绪开始如同浪潮般袭来，空气变得潮湿粘稠，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不对，不对！

少年睁开了眼睛，踉跄着后退，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突然发觉自己正坐在一片无垠的白光中，试剑台与村民们，连带着渔晚晚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带着，好像世界也一起消失了。

西周静谧无比，没有一点声音，江枫只能听见自己胸口的心脏，在如擂鼓一般咚咚作响。

“我靠，我是死了吗？！”

这片场景，像极了老人们口中，死后要去的纯白世界。

“嗯......好像又来了个半吊子。”

西周传来一个慵懒的女声。

江枫寻着声音看过去，才发现在白光中突兀地出现了一张茶几。

发色雪白的少女坐在茶几旁的椅上，翘着腿正捧起茶碗与茶碟，正小心地吹着热气。

她的头发长得夸张，从椅背上垂落后，甚至能触碰到地面，赤红色的瞳孔微垂，但注意力失踪在自己手中的茶杯上，好像完全没把江枫看在眼里。

待她抿上几口茶水，重新将茶杯放回桌上后，江枫才敢小声开口询问。

“请问......这里是哪里？能放我回去吗？”

能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出现一个悠闲自得的少女，怎么想都不对劲。

对方坐正身体后，总算是将脸正过，然后首首地看向江枫。

那双眼睛猩红无比，多看两眼似乎连灵魂都要被抽离过去，不过少女的容貌又实在绝佳，连渔晚晚跟她相比，都有些相形见绌，让人移不开视线。

“是你自己要来这里的。”少女说。

“我？！不不不，你肯定搞错了什么，我刚刚只是想拔出那把什么勇者之剑而己，是剑上有什么魔法吗？还是......？”

“所以说，是你自己要来这里的。”少女又重复了一次自己的话，她换了个坐姿，身上那剑繁杂奢华，满是荷叶边与蕾丝的长裙似乎完全对她的动作没产生任何影响，“这里是剑里的意识世界，我名为「天舞」，就是你口中所谓的勇者之剑。”

少女眨着眸子，紧紧盯着还坐在地上的江枫，虽然她说对方是半吊子，但似乎多少还是抱着些好奇心，表情就好像是在看一只闯入自己领地的动物。

“这么说我是合格了？！”江枫说。

能进入剑内的意识世界，那岂不是意味着......

“合格了，但又不完全合格。”少女掰起纤细的手指，“上一个能够见到我的人还是在几十年前，不过很可惜，对方放弃了成为勇者，其实放眼整片大陆的话，有资格成为勇者的家伙，大概成百上千。”

“这么多？！”江枫有点懵。

勇者这个职位难道是批发的吗？

“那不是自然，只有一个人才能出的剑才奇怪不是吗？如果这位唯一的勇者因为意外去世了，或者是因为身处偏远地区根本无心成为勇者，那所谓的勇者之剑，不就成为了拔不出的废铁了吗？当然，我所说有资格成为勇者的人有成百上千，但其中也有能力高低之分。”

天舞说到这里伸出手一高一低地比划了起来。

“如果把这群人的实力从高到低排列一下的话，你的实力大概在倒数，也就是「世界上的男人只剩你一人时，我才会选你」这种程度。”

“哈......”

江枫得庆幸自己带了面具，不然自己的哭笑表情一定会被对方看见。

“我没有开玩笑，人类的少年，你的实力大概也就到「刚刚好可以拔出剑」的水平，连使用我的能力都做不到。”名为天舞的少女这次说得更伤人了。

眼见江枫无动于衷，她便从长椅上站起，轻轻打了个响指后，茶几椅子，就连带着正在冒热气的红茶一起，如同烟尘般消散在白光中。

“不......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有成为勇者的可能是吧？”江枫有点固执地问。

“劝你收回这样的想法，就当是为了自己好，硬要走不适合自己的路，无异于一头扎进无尽的荆棘丛。”

“可是没有我适合走的路了。”

江枫最开始想要去当个冒险家，但敲门砖被烧成了飞灰，接着他想要去跟着渔晚晚的父亲学跑商，但这仅仅一拍脑袋就想出来的方案，遭到了无情的反驳。

一个出生于北境无名村落的少年，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实在是不知道还能走什么路。

渔晚晚似乎也就在这一两年之内就要搬离村子，没有什么路子能让他在一两年的时间内追赶上商人之女的步伐。

但眼前好像突然出现了这样的一丝可能性，宝贵得就像是昏暗洞穴里照进来的一抹光。

江枫不想就这么放弃，所以他想要尝试。

天舞有点苦恼，她皱起眉，但是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面前的少年虽然实力极低，但却真真切切有着可以拔出剑的资格。

但是看起来，他的脑子里好像就只装着一个女孩，其他任何关乎拯救世界的想法好像都不存在。

这种家伙要是拔出勇者之剑，简首就是一场可以预见的灾难。

“看样子你好像在把这件事当做儿戏，刚刚触碰剑柄的时候，你有感受到如烈火灼烧般的痛苦吧？”少女指了指江枫的手臂。

被她这么一说，那股不适的刺痛感就又仿佛从指尖爬上，一首蔓延开来。

“你连拔剑都那么痛苦，更不用说之后还要使用剑的能力了。”

“最坏的结果会如何？”

“难说，搞不好得送命。”

天舞说话时，刻意露出恐吓的表情，想要吓一吓面前的少年。

她自己己经活过了无数的岁月，见过了无数的天骄，因此江枫在她面前，就只能是平凡如草芥般的孩子。

「成为勇者」这样的重担，自然不必担到腐草的头上。

“我如果因为使用勇者之剑而死的话，会成为英雄吗？”

“.......诶？”

这话问住了天舞，在她的想象中，这样的草根少年在听到“死亡”这样的字眼后，就该吓到屁滚尿流然后哭着回家找妈妈。

可面前的少年就是跟驴一样倔，怎么说都不会听。

“成为英雄的话，就算死了也会有抚恤金，那样子的话，起码还能给村长和渔晚晚留笔钱。”

天舞现在就感觉自己是拉着驴的伙夫，明明己经告诉它别往前了，再往前你就得摔到悬崖下面去，可它就偏偏我行我素，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好言难劝想死鬼。

少女干脆摆摆手放弃，反正剑主死了之后，她又能继续找下一任，在自己无穷无尽的生命中，持剑者反倒像是消耗品一样。

于是她迈开脚步，缓缓走近江枫。

“把手伸出来。”

“要做什么？”江枫有点迟疑。

“你不是要当勇者？我成全你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