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石径斜·毒药

第一百五十六章 石径斜·毒药

是夜，惠梁州州府惠梁城。

先前将方栩转移到屋中后，乔染秋立刻重新确认了他的状态，所幸他并未失去呼吸，胸部起伏也算正常。之后乔染秋立刻重新帮他包扎了伤口，使了更大的力气，加压止血，让他躺好的同时，也寻来了能寻到的各类衣物给他盖上，确保他的躯体不会失温。

做完这一切后，乔染秋也不敢离开，一直守着方栩，生怕哪一刻师兄的心跳和呼吸就变弱了去。

到临近黄昏时，方栩的状态似乎并未再变差、趋于了稳定，但他却也没有醒来。

想了想，乔染秋一咬牙，带着他上了马、把他固定在自己的背上，尽可能平稳地向林外行去。

两个黑衣人的尸体可以之后埋，行李自也可以之后拿，她总不可能这么倒霉，每次回来都能正好碰上有人来寻麻烦吧？若当真没机会回来了，大不了就算了！

而出了林子行上官道后，一瞧见有车马经过，她便试图拦下，以钱财诱之，最后她也成功寻到了一辆马车，在天黑前带着他们进入了惠梁城。

最开始，乔染秋本是想着打听一下这城中哪处有好的医馆或是药铺，但想了想，却又觉得有些不放心——

一来便是医馆离得近，也须得奔波着寻，若那地方没处安置方栩过夜，届时又要带着方栩四处去跑，如此，反不利于师兄伤口的愈合；二来嘛……若真有什么事，医馆也不安全，如今的大祈邮驿发达，官驿附近往往多也有客栈和私驿，交通便利不说，官驿又都是传递官家文书的地方，交通要道处的驿站，甚至还有官兵值守，鲜少有不法之徒敢在那附近造次，是以价格都贵一些。

往日为着省些银钱，若有其他选择，乔染秋他们并不会优先去那种客栈，但今时不同往日……

且惠梁的官驿，有一个就在自城东入城后的第一个坊，长兴坊中。

是以最后，刚入城不久，乔染秋干脆便改道奔往了那处，最后还真寻到了个就位于官驿正对面的客栈。

抵达后，她又给了客栈掌柜一笔额外的银子，让掌柜去帮她寻一个能尽快赶来且靠谱的大夫，掌柜的也未多问他们什么情况，拿了钱便办事去了。

而他也还算靠谱，不多时，便有一位郎中敲响了乔染秋的门。

起先乔染秋还颇有些不放心，因那大夫看起来顶多只及冠之年，未免有些年轻了。但他自称叫褚南星，是附近褚氏医馆褚介明的幼子，褚老大夫闻名长兴坊，而褚南星深得父亲真传，长兄褚陵游也是小有名气，如此，乔染秋便让他给方栩好好瞧了瞧。

所幸这年轻大夫诊断和开药都还算迅速，瞧着耐心、细心，为人也和善，不多时，他就已在屋中的桌边写下了药方，并递给了乔染秋——

“你之前做的都没问题，之后要记得定时给病人擦拭伤口周边，保证清洁，并更换绷带；伤口在左肩和右腰上，平躺着就最好；最近天气渐凉，夜里千万莫让他受寒；如今他状态尚可，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应当能醒，药便醒后再喂，若是昏着喂下，容易呛着；如果又大出血，可以拿被褥垫一垫他的腿，及时让人来医馆寻，要是明日还没醒，你直接带着他过来！”

“诶，好。”望着这颇有些热情的大夫，乔染秋也忍不住露了个微笑，接过了药方。然而拿过药方时，乔染秋眼珠子一转，倒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了之前她从那刀疤脸口中取出的药丸，递了过去，“褚大夫，我能不能问问你……你看不看得出这是什么药？里头都有什么？”

褚南星见状一愣，接过那药丸，先是看了看，而后闻了闻，微微皱起了眉头，面露疑惑：“这外头有一层蜜蜡，若想知道是什么，恐怕还得将其切开。”

“切开也没关系。”乔染秋眨眨眼睛，点了点头。

这东西于她也无用，她只是想证实一番自己的猜想而已。

更何况……那矮瘦的黑衣人嘴里，不还有一个吗？

一听乔染秋同意，褚南星也不含糊，将药丸放在案上，从一旁的小药箱里翻找出了一柄小匕首：“那我便将它切开了。”

而后他手起刀落，丹丸便变作了两半。

这一次，他拿起其中一半再次放到脸前，一看一嗅，而后一惊。

“怎么……？”乔染秋瞧见他这模样，试探着问。

“里头都是剧毒之物！从气味上判断，定有钩吻，再看颜色，恐也有红信石和乌头，全是毒物！一旦吞下，只需半个时辰便能叫人毒发毙命，若是咬破再咽下，甚至连两刻钟都不用！”褚南星道，“姑娘，你是从哪里拿到的此物，这、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呃……”面对褚南星的热心肠，乔染秋思索了片刻，而后猛地叹了口气，开始了瞎编，“我是被骗了。就在今天，我带着兄长出来寻医，有个刀疤脸的大汉给了我这个，说是灵丹妙药，还收了我一两银子呢！我当时都塞我兄长嘴里了，结果那大汉转身的时候……我瞧见他后脖颈有个刺青，写着什么什么州俘，我一下便慌了，连忙把药给掏了出来！”

“那、那不是战俘吗？战俘入了大祈后，流放的、充军的、与人为奴的，干什么的都有，尤其后头若流落在外，保不齐便是亡命之徒，多亏姑娘长了个心眼啊！”褚南星忍不住叹道，“姑娘，你和你兄长究竟是什么人啊……？伤成这样，又遇到这般……”

之前约莫是出于道德操守，这热情的小大夫没有问东问西，如今多聊了几句，倒是忍不住了。

但乔染秋未打算多说，轻声叹了口气：“唉，此事说来话长，都是些伤心事，便不——”

然而说到一半时，乔染秋却猛地顿住了。

她和方栩所住的房间就临着街，窗外正对着对面的官驿，旁的人都觉得吵闹，但乔染秋偏生感觉安全，这才要了这间房。

哪知就在这时，她却突然听见窗外官驿的方向隐约传来声音——

“此番便多谢邵驿丞了。”

如今已经入夜，外头没有车马和人流，说话人声音虽小，但却能勉强听清。

好像……是叶寻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