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错杂弹·栎阳

第一百五十八章 错杂弹·栎阳

天华二年，九月三十，栎阳州州府，栎阳城。

随着守城的官兵放行，乔染秋和方栩也驱车进入了城内。

“听说栎阳的牛肉汤也好吃，咱们还没有来过栎阳呢，行了一路，不如先寻个地方坐下来，尝尝栎阳的美食？若是沿途有客栈，顺道去瞧瞧就是。”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景象后，方栩冲着乔染秋开口道。

“好。”乔染秋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然而方栩听罢却是沉默着、多看了乔染秋片刻，正当乔染秋想问他为何停下时，他却又正过了身去，驱马向前而行。

望着师兄的侧脸，乔染秋咬了咬嘴唇，轻轻低了低头。

她知道，方栩约莫又是觉得……她不像她自己了。

这次乔染秋没法反驳，她如今也觉得，近日她的状态，不太对劲——

乔染秋和方栩，在惠梁停留了大半个月。

方栩伤得重，原本乔染秋还想让他再多休息一阵子，可方栩心中挂念着师父，生怕若耽误久了，师父有危险的可能性只会越来越大。

而在这大半个月期间，二人也待过不止一个地方。

待方栩状态已趋于平稳、能勉强下地走上一走时，乔染秋以不便一直叨扰医馆、借住其内为借口，去了个离官驿远些的坊市，找了个安静的客栈；等方栩再好起来些，能正常走路、甚至能蹦跶蹦跶时，乔染秋又换了个地方。

总之，是离和官府有关的地方越来越远。

而在此期间，在方栩醒来的第三日，乔染秋还冒险回了一趟廖书妤的小屋。

她和方栩的行李，有一些未收拾带上，且她也想去看看那些黑衣人的尸体如何了，若未有人去过，那么那两人的马匹并着乔染秋遗留的一匹马应当都还被栓在院门口，马又没什么错，牵回来自用，抑或者卖了当了，都比活活饿死强。

哪知道乔染秋过去后却发现，马只剩下了她原来的那一匹，因断裂而未被她带上的桃木剑，是被放在了前厅的桌案上，而在后院后头林中的尸体，则都被埋了去——

就在他们留下的血渍附近，多了个微微拱起的土堆，乔染秋回小屋的杂物间一瞧，发现里头一柄早已生锈的铲子被使用过，上头还沾着泥土。

要知道，那铲子她可是检查过的，在刚回到惠梁那日，她初入杂物间时，铲子上绝对没有这些痕迹。

之后她拿着那铲子回到林中，挖开挪开面上那层土一瞧，下头有个坑，坑中确有两具尸体，被他们的衣服裹着，面容都烂得不成样子了。

恐怕……是叶寻舟干的吧……？

除了他，谁会知道这地方有人来过？又有谁会好端端地跑到后院外的林中去？定是屋里找不到人，才在周边搜呀！而除他以外，应该也不会有人在看到两具尸体后，还好心把人给埋了去。

且细细一想，乔染秋只觉，那晚上叶寻舟说自己有事，八成便是因他要回来。

可他回来，能是要与乔染秋解释清楚吗？

当然不可能！

他恐怕……是要偷偷跟上乔染秋二人，掌控住二人的行踪。

得亏乔染秋寻地方住时都留了个心眼。

也不知是不是因乔染秋实力不济、方栩又有伤在身，在客栈的周边，二人都未觉察到什么异常。

但也正是因此，乔染秋又觉得有些奇怪了——

叶寻舟清楚乔染秋和方栩的实力，也回过那小屋，从那一片的痕迹里定能推断出，他们和那两个黑衣人间爆发过一场恶战，甚至能推断出，有受了重伤的人在树干边上倚靠过。

而他认识这么多官家的人，在惠梁城想找到一个受了重伤的方栩和一个菜鸡乔染秋……应该不难吧？若是他想抓住她和师兄，这不才是个大好机会吗？

总不能是突然良心发现，放弃寻他们的麻烦了吧？

如此想着，乔染秋又开始怀疑……

叶寻舟真的是要害师父吗？

按着申佰祥的说法，廖书妤离开远京城，都是十七八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叶寻舟这身体的原主出没出生都说不好，叶寻舟也肯定还没穿来，为着一件他自己都未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的事，他会这么不依不饶、还这么……恶毒暴力吗？

在乔染秋的印象里，比起空口无凭的八卦，叶寻舟一向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十分理性，在恋爱期间，也从未对乔染秋发过什么脾气，更没有暴力倾向，有时候反是乔染秋逗他玩逗得过火了，会叫他委屈到急眼。

不过……转念一想，他的断崖式分手那么突然，谁知道他的演技是不是穿越前就早已练就呢……？

但乔染秋一面又想起，那些个死士，对叶寻舟的态度好像算不上尊重，带着狠戾，还有些嘲讽，对他礼遇有佳的，反而是实打实的朝廷官员。

且乔染秋一琢磨，只觉得……苏择珩看上去应当是个好官，申佰祥虽然在子女教育上不怎么样，为官应当也算正直，就算官场水深，能出淤泥而不染的只在少数，那也不至于……叶寻舟每去到一个地方，大小官员都选择助他为恶吧？

如果这样算，那叶寻舟和秋致荀那样的势利小人，反而才该更合得来啊？可到如今，针对叶寻舟的好像还就只有秋致荀，总不可能……秋致荀反而是个好人吧？！

到最后，乔染秋甚至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可能，与廖书妤结仇、如今又要谋害他们整个师门的，其实另有其人，而叶寻舟属于与其对立的势力，实际上是打算保护乔染秋二人呢……？

好像也不无可能。

若真如此，廖书妤在危险重重的情况下，还想往远京而去，似乎更为合理。

但……乔染秋又总觉得，这说法听着，很像是……

她在为叶寻舟寻借口。

不管她是在为叶寻舟本人寻借口，还是因心底仍然想知道当年被分手的原因、想再见叶寻舟问个清楚，所以寻了借口，这行为都……

太恋爱脑了吧？！

她可受不了！

到最后，在官驿碰到叶寻舟以及关于廖书妤可能惹了朝中权贵的推断，乔染秋也没有告诉方栩，只简单提了提那两个战俘的事情。

惠梁离栎阳并不远，若按之前他们骑马行路的速度，行四五日也就到了，但念着方栩的伤未好全，天气如今也冷了下来，若是再因路上疾行而加重了伤势，反得不偿失，是以乔染秋去寻私驿雇了辆车，二人是驾车慢慢行来，行了约有十日。

十日间，乔染秋就是这般心事重重，一边推演着各种可能，一边纠结着要不要告诉方栩，偶尔还嫌弃一番自己的恋爱脑。

最开始，乔染秋基本是独自驾车，方栩偶尔会坐在她旁边帮她看看路况，彼时她尚能专注于此，然而后头方栩越发好起来后，便改由他来驱车，乔染秋就总是神游了。

就和如今一样。

“师妹，到了。”

一声呼唤，让乔染秋猛地回神。

乔染秋左右一看，周身竟这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