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新雨后·验尸

第三十七章 新雨后·验尸

县衙内停尸的地方确实离着三人不远，既未上锁，门口也没有看守，待将那狱卒绑好、方栩又将衣服换回后，三人便摸了过去，彼时四下也没什么人，他们很轻松便进入了其中。

只可惜因着怕被人发现，进入后三人也不敢点灯，只能就着方栩的火折子一点点探，还得时刻注意着将光挡上。

所幸整个殓尸房内也就一具尸体，十分显眼，三人找到后迅速便行了过去。

那尸体被白布盖着，乔染秋轻轻将白布掀起一看，就是冯亘无疑。

县衙的人并没有将他的衣服褪去，是以如今冯亘依旧是穿金戴银、一身华服，只不过眼下那华服正中已经破裂、又被血液浸染，如今已彻底发黑，因他的中腹部眼下正直直插着一把柄上雕满了精致纹路的短刀；他出的肌肤，也不过是面部、颈部和双手，眼下都分布着一片一片暗紫红色的尸斑，脖颈处更是横着一道青紫发黑的勒痕。

“看这样子，县衙的仵作恐怕还真没有认真验过……”乔染秋皱了皱眉，一边从怀中掏了块手帕，将它蒙在了面上，一边颇有些语气不悦地开口，“衣服都未脱，保不齐连伤口都没有好好看吧？”

“你们应该会需要这些……？”

就在这时，乔染秋听见一旁的叶寻舟道。

她一偏头，发现叶寻舟的怀中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不大不小的木箱，他将其中一个交给了方栩，自己则打开了另一个，向着乔染秋递了过来。

里头装着的竟是仵作所用的工具。

乔染秋出门的时候，本就只打算同叶寻舟聊一聊，而后就去寻方栩，一起打探师父的去向，而因为原本还想着要在冯亘府上多留一日，是以两人的工具和乔染秋的桃木剑都被留在了冯亘宅中。

也正是因此，她和方栩眼下谁都没有验尸工具，倒是没想到叶寻舟竟是寻到了。

乔染秋见状眼前一亮，一边开始在那小木箱里轻轻翻找，一边开口问道：“你在哪里找到的这东西？”

“就在那头的角落里。”叶寻舟偏了偏头，示意自己身后，“我看这箱子不大不小，箱上还置有皮质的绳索和暗扣，心里觉得像方便携带外出探查所设，考虑到此处又是殓尸所用的场所，便过去瞧了瞧，没想到里头还真是此处仵作的工具，刚好有两套，你们便可一人一套？”

奇怪……

乔染秋够着头看了看，那角落离着也不近，这叶寻舟竟是一点脚步声都未发出……？

但眼下时间紧迫，她也无暇细想，从那箱子中寻出了一副手衣，戴在了手上，因着大了些，她用力往下扯了扯。

有总比没有好，其他东西更是都有大用处，她也就不客气了。

———

“尸体全身都已经发硬，上半身已完全硬直，下半身还在变硬，血液已经凝固，成按紫黑色，但未有蛆虫，死亡时间在三个时辰至半日之间，眼下应近子时，而我们是酉时左右离开的，还真能对上……”

碰了碰冯亘的尸体、轻轻按压了一番，又略微将他其他地方的衣服也掀开看了看后，乔染秋开口道。

“颈部勒痕粗糙，从纹路和粗细来看，应是普通麻绳所致，勒痕是水平偏下的，交叉于颈后。伤痕附近有一些细小的擦痕，像是指甲刮擦所留下。”方栩拨开冯亘颈部的衣物，凑近细细看了看，也开口，而后他掀开冯亘的眼皮一瞧，“口唇青紫，眼部有出血斑点，符合缢伤的特征。”

乔染秋眼下正站在冯亘右侧，一听这话，她立刻抬起冯亘的左手瞧了瞧：“果然，指甲里有麻绳的残留物，还有些许发黑的絮状物。勒痕水平偏下且交叉于颈后，说明他并非自己上吊，且还试图挣扎过，这才导致自己的指甲甚至刮伤了脖颈的皮肤。而窒息给他造成的伤害应当是巨大的，是以刀刺入身体的时候，他几乎没有挣扎。”

“几乎没有挣扎？”叶寻舟闻言有些疑惑，而后他也细细看了看，“是因为……血渍？”

乔染秋点点头：“不错，这血是喷溅而出的，这说明刀在刺入的时候他还没有死，至少应该尚有些许心跳，但从伤口周边的血渍来看，几乎没有被擦碰的痕迹。且他受刀伤的时候，整个人应当是近乎平躺着、微微向左倾斜的状态。”

“平躺着，微微向左倾斜……”叶寻舟呢喃着道，而后恍然大悟，“血迹向上喷溅，说明他是平躺着，且若他是直立或坐起，血液喷涌而出后必然会向下流去，下面的衣服将会被浸湿更多，如今上下侵染程度相差不大，反是腰侧完全被浸湿，且左侧更加明显……”

乔染秋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惊讶，而后她微微将冯亘的手臂抬起了些许，展示给叶寻舟：“而且我还怀疑，刀捅入他的躯体时，他的左臂是微微抬起的。”

叶寻舟一边看着，思索了片刻后开口：“左侧袖子的内侧，被溅上了大量血渍，与右侧存在明显区别，若他的左臂是侧放在身侧，那么越远的血渍开起来应该越长才对……”

“你学得未免也太快了吧……？”乔染秋挑了挑眉，“之前我就发现了，白骨也好尸体也罢……你怎么全都不怕呢……？”

叶寻舟闻言一愣，而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怕，但也怕丢人。每每见你一点也不怕，便只好壮着胆子看，看上一阵子，不知不觉就好些了。”

话音刚落，却听见方栩轻轻清了清嗓子：“把冯亘衣服脱了，再好好检查检查。”

听罢，乔染秋也未再管叶寻舟，连忙按方栩所言行动起来。

但因冯亘的尸体已经僵硬，翻动起来还颇有些不便，是以就连叶寻舟，都用之前盖着尸体的白布垫了垫、搭了把手。

“这么看的话……捅的这一刀也真够准的，下手果断，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看着那赤裸着躺在面前的冯亘，乔染秋开口道，“即便他没有被勒、存在挣扎，这一刀下去，应该也活不了。”

方栩看了一圈后，也认可乔染秋的观点，点了点头后又开口：“把他翻过来，我看看背面。”

然而当三人扶着那僵硬的尸体，将他微微侧着立起、背面面向方栩的时候，却见方栩愣了一瞬。

乔染秋见状有些好奇，连忙将扶着尸体的重任完全交给了叶寻舟，自己则是挪了过去——

冯亘的后腰位置，有一块很显眼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