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新雨后·顶罪

第六十四章 新雨后·顶罪

苏择珩闻言，微微皱了皱眉：“你答应了官兵要午时交人？这么说你应是自己寻过道长三人？你做了什么？”

“乔道长在冯府的时候明确说过，他们要等到天亮出城、去寻鹭言和鹭语，是以我便对官兵说我知道凶手想逃出城去，问官兵天亮时能否帮忙严查城门，奈何官兵却说……哪有那么多兵力一一盘查？若是引起百姓恐慌，可不好和上头交代，最后拒绝了我。”康意珍说着，叹了口气，“后头我细细一想，他们要去卧岚山庄，定是从城西出去最快，是以我便说，至少在城西增加些值守，也不用将过往行人一一排查，我会派人盯着是否有可疑之人。

“官兵本是还觉得麻烦，但我暗示说……道长三人是会往西边逃的，若是放任不管，路上遇着了什么贵人，到时搞出好多个凶手来，可就不太妙了。官兵们似是觉得这番话也有些道理，最后便答应了下来。天还未亮，我就派了人去城西守着，专门盯着那些运货的车或遮挡面容的人瞧，试图找到道长一行的身影。除此之外，为了以防万一，我也另派了丫鬟黄栀直接去往了卧岚山庄，给鹭言和鹭语报信，让他们先收拾东西、逃离山庄再说。

“只是我未想到二位道长并着叶公子竟是自城东出了城，更未想到他们竟然那么快便抵达了山庄，那时候黄栀刚从山庄出来，就听到了山道上传来的马蹄声，她知道自己不能被发现，只好慌忙躲藏在了树林里，所幸乔道长和叶公子都没有特意查看周边的草木植被，让她逃过了一劫。不过因着乔道长似是注意到了山庄侧门停放的两匹马，是以黄栀也不敢妄动，最后是自林间小道小心翼翼行回来的。

“我在府中迟迟等不到黄栀归来，派去城西的人又寻不到道长三人，自是焦头烂额，加上官府似是失了耐心，还未到中午，便开始了催促，我也只能无奈选用下策，推了红花出去自首。而黄栀回来的时候，红花已被定罪，我便是想反悔，官府也不可能出兵去卧岚山庄寻人了，更何况我也怕牵连鹭言和鹭语，最后也只能作罢。只是没想到……还是成了如今这副局面。”

说到最后时，康意珍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红花，为何会心甘情愿替你顶罪？我看她年龄也不大，十七八岁的模样，应当并非你自康家带出来的吧？”苏择珩又问道。

“她确实不是我的陪嫁丫头。”康意珍回答，“我嫁入冯家已十年了，陪嫁丫头早都陆陆续续到了年纪，而我也早就给她们寻了人家，放她们离开了冯府。冯府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一直跟着我做什么呢？如今我的这些丫鬟，一部分是老夫人看不上、之后分给我的；另一部分则是我听闻可怜，特意关照着提到身边的，红花就是其中之一。

“她以前也并非奴籍，是因为祖母和父亲接连重病，迫不得已才与人为奴、筹措治病钱，也正是因此，什么苦她都能受，许多事她也都能做，所以之前才爬了冯亘的床。只是冯亘好色却抠门，上了年纪后，对女人更是不上心，没多久就将红花给忘了去。我听闻她总是被其他丫头嘲笑、又听说了她身世后，觉得不忍，便调了她来我身边。

“因着红花有一手泡茶的好手艺，很方便奖赏，我便借机时时对她关照一二，尤其府中若是有富余又合适的药材，我都会先行挑选赏赐于她。或许是因为我于她有恩，渐渐的，她便也不想着做冯亘的小妾或通房了，反是对我死心塌地。

“而这一次，我便是告诉她，若她愿意替我和鹭言顶罪，那么她祖母和父亲的病，我会着人去治，寻好的大夫、用好的药材，还会给她母亲足够的银钱，让她母亲也无需再为此奔波。为了展现我的诚意，我先给了她纹银五十两，让她送回家去，同时我说了许多我如何不容易，软硬并施之下，该如何选择，已经很明了了，我自是不愁她是否肯为我卖命……”

康意珍说到这里时，终于停了下来，而苏择珩静静看了她片刻后，终是转向了一侧，望向了在那处站着的康鹭言和丫鬟红花，开口道：“事情的由来经过，可皆如她所言？”

“是……”先开口的是红花，她抬眼看了看苏择珩，又看了看中间跪着的康意珍，最后闭着眼睛点了点头，然而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紧接着却又猛地睁开了眼，一咬牙，也冲到了中间，向着苏择珩跪了下去，“可是苏大人，奴、奴婢觉得，夫人会这般，都是因她有万般苦衷。我们都知道夫人在冯府过得也不甚如意，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待人温和，便是面对下人也一样。若是没有夫人，奴婢的祖母和父亲恐怕早就已经……如今奴婢想为夫人求情，还、还请莫要重责夫人！若、若真是要罚，奴婢如今仍然愿意替夫人受罚！”

“要罚也应是罚我才对吧？！”就在这时，一旁的康鹭言终于开了口，众人望过去时，正瞧见他扬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择珩，丝毫没有移开目光的意思，“事情皆是因我而起，若非我失手、没把那老东西勒死，也轮不到我姑母捅那一刀，且谋划复仇的是我，偷钥匙的也是我，你若真是个好官，就应该知道，这一切都该算到我头上来！”

一听这话，那秋致荀是吓了一跳，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康鹭言大声吼道：

“你怎么说话的？！你知不知道苏大人乃是——”

“诶，秋大人莫急。”只可惜话还没说完，苏择珩便又不疾不徐地打断了秋致荀，他抬手示意着对方坐下，而后看着康鹭言轻轻笑了笑，“康小兄弟，听你这意思，你姑母方才所言，应当便是真的了？”

康鹭言闻言一愣，皱了皱眉头：“是又怎样？”

“如此，事情基本便已明了了。”苏择珩点了点头，“但……诸多细节尚还需求证，如何判决，今夜一定是定不下的，是以你们也用不着着急。”

康鹭言一噎，然而刚想开口说什么，他就看见苏择珩缓缓转向了刚刚坐下的秋致荀，一边思索着一边问道：“不过……秋大人，我瞧你似是有些急切，看来心中恐是已经有所打算，不过若想验证康夫人所言，依我看，恐还需要确认一番，其仲兄康意恒究竟是如何死的。而既然方道长和乔道长懂仵作之术，便是只有白骨，应当也能对死亡方式进行辨别，依秋大人看，我们用不用……再验上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