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三百青阶

正午....

日轮高悬，照得地面热气蒸腾，我劈开最后一片荆棘时，猝不及防被金色锋芒刺得双目生疼，我脸颊被余波划出血痕。

定眼看去，周围一片狼藉，水桶粗断树随处可见，三丈高的玄铁熊妖人立而起，通体皮毛如钢针般倒竖，每一根毛发都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它仰天咆哮，声浪震得岩壁簌簌落石，我不得不捂住耳朵踉跄后退。

熊妖巨掌轰然拍地，地面如波浪般剧烈起伏。我眼睁睁看着土石浪潮朝自己扑来，还未来得及躲避就被气浪掀飞。

后背撞上树干的瞬间，我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脆响，喉头顿时涌上一股腥甜

只见，蓝袍修士的玉佩悬空震颤，三条青玉锁链破土而出，如灵蛇般缠住熊妖左足。

锁链上符文流转，熊妖的皮毛与锁链摩擦迸溅出刺目火花。

“孽畜，....”

蓝袍修士厉喝，可熊妖猛地拧身，右掌横扫，将锁链硬生生扯断两根！

“林师妹，巽位！.....”

喝声未落，紫衣女修己纵身跃起，七道银虹自她袖中激射而出，针声破空划过！银针精准贯入熊妖膝关，针尖仅刺入三寸便被肌肉卡住，熊妖痛吼一声，巨掌裹挟腥风朝女修当头拍下！

千钧一发之际，白衣剑修的身影倏然闪现。他凌空倒悬，霜刃映日成九重光轮：“天剑，破军....”

剑气如无形铡刀横扫，十丈内的桦林齐腰断裂，年轮断面泛起琥珀光泽。

熊妖的咆哮戛然而止，它的头颅高高飞起，断颈处冰晶凝结如镜，竟无半滴鲜血溅出！

可那无头熊尸却未倒下，反而狂乱挥舞利爪，竟将身旁一棵古松拦腰拍断！

“居然还能动？”紫衣女修脸色微变。

就在此时，天光骤暗，一片青翠竹叶自云端飘落，轻若无物，在离熊妖三丈时，熊妖的咆哮戛然而止，轰然跪地，钢针般的皮毛寸寸龟裂。熊妖躯体瞬间崩解。

我抬头望去，只见约十五岁左右的女子，身材修长，对我一个山村小子来说，美得如同仙女， 雪色广袖流云裙不染尘埃，她足尖虚点竹叶轻轻落地。

见到女子的到来，三人大喜同声，“大师姐你怎么来了”.

女子微微一笑，让人倾倒：“我若是不来，你们是不是不打算回去了。”

“嘿嘿，师姐我们本来要回去的，结果遇见这个玩意。”白衣剑修一脸笑容。

紫衣女修忽而转头轻笑：“师姐，我们倒叫山野村夫看了场好戏。”

话音未落，我心中咯噔一下，手中柴刀铿然坠地:“不能吧！我离老远了，还能发现我。”

突然一股无形波动袭来，我整个人被无形气劲扯进战场中央，膝盖撞在青岩上让我呲牙。

蓝袍青年剑鞘一挑，我被迫仰起头，对上他冰冷的视线：“区区凡人，也敢窥视仙门斗法？说，你是哪个村的探子？”

那种气息，使我不受控制的突然下跪，“求仙长救命....，我妹妹被“玄阴教”抓走，他们往...”

“玄阴教？....”白衣男子突然打断我，剑尖抵住我的咽喉，“你可知谎报魔修行踪是何罪？他们可在南海离这里几十万里之遥。”

紫衣女子，仔细的打量着我轻声，说道:“小子，这是我们“云姝”师姐。

“女子平静打量着我，“确实有“玄阴教”的气息？”

“哼...你倒是有眼光，蓝袍修士冷笑，“师姐，可是宗主亲传弟，十五岁筑基圆满，你是什么东西，凡人一个，凭什么让我们师姐帮你救人。”

“行了...”云姝，羽打断蓝袍男子。“你且退下，容我们商量一下”

“多谢仙长...”

我退到远处岩洞旁边，心想他们真会帮我救人吗？我隐约听见几人传来争执声。

“必须上报师门！玄阴教敢在天剑宗地界抓人...”

“你疯了？为一个凡人得罪魔修？那丫头早被炼丹了。”

“看来，是我想多，我冷笑一声。”消消离开。

山林里...

我像具行尸走肉般在密林中穿行，树影在脸上投下斑驳的伤痕。妹妹最后声音耳畔挥之不去，我疯狂劈砍着挡路的藤蔓，首到虎口崩裂鲜血首流也不觉得痛。

也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饿了喝点山泉水喝野果，每每想起那群修仙者的话像刀子般扎在心头，妹妹可能己经....

“不....”我猛地摇头，柴刀狠狠劈开挡路的藤蔓。

当我一只脚不小心陷入泥地时，我才发现不知不觉进入沼泽地，腐叶下的沼泽突然翻涌，一条几丈长全长满漆黑鳞片巨蟒有破水而出！一股死亡气息笼罩着我，我只觉得全身冰冷，踉跄后退，后背撞上树干。巨蟒竖瞳收缩，泥腥扑面而来。

“嗖！”

羽箭快如闪电破空而至，周围十丈空气仿佛被凝固，蟒蛇竖瞳映出箭身流转出一道道符纹。

羽箭贯颅而过，将几丈蟒身钉死在千年古树上。箭尾冰棱倒生，白衣劲装的弓手立于树冠气度不凡，腰间药王谷玉牌泛着温润青光。

“凡人，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声音冰冷，让人心里发寒。

“仙长..我妹妹被捉，求仙长救我妹妹。”

少年冷笑道:“山洪来时不问獐鹿与虎，雪崩压下不分美丑善恶。记住，救人的绳子，从来都是攥在自己手里。”

“那....那就不打扰仙长了，在下马上离开。”

“你走不了了....”竹杖老者自雾中显现，玄袍猎猎，仙风道骨。

“仙长，我无意闯入，请你放我离开...”

“你擅闯药王谷己是死罪，看你一介凡人，对你网开一面.....便让三百青云阶了断因果吧。”

我拖着伤腿终于摸到青云山脚。 九丈高的药王谷青玉界碑矗立在山道入口，碑上药王谷三字古字。碑前坐着个打瞌睡的老樵夫，草鞋上沾着新泥。

“老丈，”我刚要开口，体内一阵翻滚，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界碑基座上。

“又来祭山的。”老者鼾声忽止，眼皮都没抬。枯指点向云雾深处的石阶，“三百阶梯断因果，登顶者方有资格活下去。”

“我妹妹被人抓走，误入药王谷地界！”我攥紧染血的衣角，“求老丈，指条明路。”

樵夫睁眼的刹那，我仿佛看见他浑浊瞳孔深处有星河流转。这绝非普通老者应有的眼神，就像父亲临终前那道剑光般令人战栗

“药王谷....”他忽然抄树枝劈向我面门！

铛！

我下意识格挡，金铁交鸣间，柴刀被挑飞七尺，树枝停在喉我前三寸，我一脸惊愕，小小树枝堪比金石。

“戌时三刻的杀气收得不错。”樵夫随手扔掉树枝，“记住，迈出去后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回头。”老者解下腰间酒葫芦抛过来，“喝一口能恢复力气。”

我接过酒葫芦喝了一大口，“多谢谢老丈”

老者眯着眼看着少年的背影:“凡人之躯，命格却不在周天之内....真是怪哉。”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回头..谁又想过回头。”

我毫不犹豫踏上第一阶，开始没觉得有什么，越上去感觉身体越来越重，到第五十阶时，双腿就像灌了铅。

粗布鞋底己经磨穿，脚掌血肉与石阶黏连的撕扯声，石阶上留下带血的脚印。 每抬一步都像揭开黏在伤口的湿棉纸。

我全身被汗水打湿，还是咬牙坚持着挪动脚步，我能感觉到我的五官正在扭曲，喉咙不断翻滚，嘴角不停有东西流出，我用手擦了一下，原来是血。

“肉身劫...”我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汗水，突然烟雾西起，石阶缝隙伸出无数骨手抓挠我的脚踝，骨指划过青苔处瞬间枯黄，石阶裂缝渗出黑血。

我挥动手中柴刀，刀刀劈在同一个地方，骨手突然消散，柴刀崩出缺口，我仿佛闻到裂纹中飘出父亲气息。

当我踏过最后一阶肉身劫时，己经是一个时辰以后，雾气散去时映入眼帘的是问心阶，我刚踏上去，浓雾中突然传来母亲声音。

“溟儿...，活下去.....”

随着声音落下，脚下不知什么时候变成是一层层流动的血石阶梯，周围一片血海翻滚。无数血手血海伸手向我捉来。

“问心劫么...”我用柴刀在掌心划开流出鲜血，掌心刺痛让我保持清醒，我艰难的挪动脚步，每当有东西干扰心神时，我就在手掌和手臂上割一刀来保持清醒。没多久我手掌和手臂己经出现密密的刀痕。

耳边还时不时传来妹妹的声音。

“哥.....我在麦饼偷加野蜂蜜...”

我柴刀狠狠插在血梯上，空中腐臭味突然飘来一阵阵麦饼焦香。

我每踏上一阶，看到不同年龄阶段的自己，一岁时自己躺在在母亲怀里，母亲手中轻轻摇着那根银簪，声音清脆悦耳，我小手好奇地伸出去，想要抓住母亲那如丝般柔顺的鬓发。

三岁时，我在父亲身边转悠，父亲手中忙着帮他做木马，手中正那把柴刀。他时不时对着我笑。一暮暮的画面，我己经分不清是泪还是汉水。

最后一百阶，我几乎是爬着上去的。当我颤抖的手触到山顶青铜门时，门缝里突然伸出只白皙的手。

“哪里来的乞丐....”声似童声。

开门的是个十西五岁的少女，发间别着根青玉簪。上身青色窄袖短襦配下身鸦青撒脚裤，短靴头还沾着新泥，腰束月白素锦绦带挂着双鱼纹样的药囊。

杏眼灵动打量着我，手上药锄柄部缠绕的天蚕丝，身上飘着淡淡药香。

“我....”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说什么，我无力瘫倒在地。

“知道啦知道啦......”

少女童声堪是动听，她蹲下来戳了戳我伤口，“凡人之躯，闯过三百青阶，通过考核来送死...你真是个合格的药奴。”

我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别急....”少女从袖中摸出块温润白玉贴在我额头，她突然凑近，药香混着少女特有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我叫，苏九黎，天圣山来的....”

苏九黎，的白玉突然绿光大盛，她杏眼圆睁，“你体内怎会有“洗髓酒”？难怪你能过三百阶....”

“小苏！”威严的喝声从门内传来，“又偷用探灵玉？”

苏九黎，吐了吐舌头，“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