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石龟谶语

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扑面而来，我站在临渊港最东侧的礁石上，望着茫茫海域。脚下的礁石布满青苔，湿滑得几乎站不稳。远处，几只海鸟在浪尖盘旋，发出凄厉的鸣叫。

“这里....便是老者口中的老码头，他们应该从这里出发的。”

临渊港东侧的老码头早己荒废多年。木桩歪斜地插在海水中，己经被海水泡得腐朽。

木板铺就的栈道早己塌陷大半，只剩下几段残破的骨架倔强地伸向大海。唯有那尊镇海石龟还蹲在岸边，龟首微昂，仿佛仍在守望远方的归人。

我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龟背上的刻痕。二十年的风吹雨打，让原本鲜红的朱砂早己褪色，唯有“惊蛰启程，白露归”几个字仍隐约可辨。

指腹能感受到刻痕的深浅变化，那是徐村长当年运笔时留下的力道。

正是当年他们扬帆出海时，徐村长用朱砂写下的启程吉日。可曾料到这谶语般的字迹会在此.........

“后生！莫碰那石龟！”

一声沙哑的呵斥突然从身后传来。我回头，看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补网老汉坐在不远处的渔船上。

他粗糙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破旧的渔网间，梭子在晨光中划出银亮的弧线。浑浊的眼睛里透着警惕，他朝海里啐了一口浓痰，梭尖重重刺进渔网浮子，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去年....来几个外乡人，刮了龟背的朱砂...”他压低嗓音，像在讲一个忌讳的传闻，像是怕被谁听见，“当夜，眼耳口鼻都渗出血线子。第二天被人发现时，身子都僵了，脸上还带着笑呢。”

我不自觉地收回手，指尖仍残留着石龟冰凉的触感。海风突然变得阴冷，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在石龟周围打着旋儿。

咸腥的风里忽然飘来烤鱼干的香气。循着味道望去，几个渔夫正围坐在沙滩上的炭火旁。

他们古铜色的皮肤上泛着油光，粗糙的手指翻动着烤架上的鱼干。鱼皮在炭火的炙烤下卷曲起来，发出“滋滋”的声响。

“阿爹！看我捡的贝壳！”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赤脚跑过浅滩，腰间的贝壳串铃随着他的跑动叮当作响。

其他几个孩子追在后面，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们的笑声惊起一群海鸥，白色的翅膀掠过海面，又消失在远处的晨雾中。

我在码头西周转悠，忽然发现几块礁石上留着奇怪的痕迹。蹲下身细看，那分明是剑痕。

这些痕迹早己被海水打磨得圆润，却仍能辨认出凌厉的走势。我的指腹轻轻抚过其中一道最深的刻痕，石面竟微微发烫。

刹那间，眼前的景象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晨雾中，人影渐渐清晰。他们正在往一艘巨大的龙骨船上搬运物资。那艘船通体漆黑，船首雕刻着狰狞的龙首，桅杆上悬挂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笑声和海浪声交织在一起，充满生机。

“少主，这次定能找到玄武真血！....”

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转身望去，一位身着青色长袍的年轻女修正站在船边。她腰间系着一个绣着八卦图案的药囊，斗笠下的眉眼如画。只见她笑着将斗笠抛给男子。身旁的男子伸手接住，又细心地替她系紧被海风吹散的衣带。

“是父亲和母亲...”我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

几个孩童在浅滩边追逐打闹，从幻影中穿行而过。唯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突然停下脚步。

她睁大眼睛，首勾勾地望着我脚下的沙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串半透明的脚印正缓缓浮现，像是某个修士当年兴奋地跑向船只时留下的。

“老徐，你的宝贝罗盘可拿稳了！”

粗犷的笑声传来。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正拍着个清瘦老者的肩膀，另一只手不老实地撞了撞对方腰间的酒囊。

老者笑骂着举起手中的玉罗盘，青荧荧的指针在阳光下欢快地打着转儿。

“是村长和那个老者...”我喃喃自语，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不知不觉间，我跟着那串透明的脚印走到水边。弯腰时，在荡漾的浪花里，我看见了一张年轻的脸庞。

那是个俊朗的剑修，正对着海水整理自己的发带。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突然抬头，嘴角扬起一抹掩不住的笑意。

“原来他们当时是这样高兴啊......”

“新鲜的鲭鱼！今早刚捞的！”渔民响亮的吆喝声突然将我拉回现实。潮水不知何时己经退去，露出浅滩上几枚的玉石。

它们在晨光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像是谁不小心摔碎的玉佩，又似坠入海中的星辰经年磨洗后的模样。

我弯腰拾起一片，玉石入手沁凉。放在耳边，仿佛还能听见当年那艘龙骨船启航时的号角声。

“呜.....”

雄浑的号角声骤然在耳畔炸响，裹挟着海盐的粗粝，混合着龙骨吱呀的呻吟，震得掌心的玉石嗡嗡颤动。

我猛地抬头西望，却只看见海面上几艘归航的渔船，帆影点点，与幻象中的龙骨船重叠在一起，又渐渐分开。

我踩着当年他们登船时的浅滩，一步步走向海浪深处。渔民们的吆喝声、孩童的嬉闹声渐渐远去，最终完全消失。只有海风在耳边呜咽，像是无数亡魂的低语。

阵海图从袖中滑出，在面前徐徐展开。咸涩的海风突然变得猛烈，灌满宽大的道袍。

阵图载着我腾空而起，掠过临渊港最后的礁群。老码头的轮廓在晨雾中渐渐坍缩成一个小小的黑点，而真正的汪洋在眼前豁然洞开。

一路追寻终于在此有了答案，我的血在沸腾。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望着远处翻涌的海天交界线，穿透万里云海仿佛看见黑岩岛的轮廓仿。

脚下的镇海图灵力在经脉中奔涌，这份躁动像极了我内能的渴望。

玄阴教.....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