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局中局

江窈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冰冷，平静，如同在吩咐一件最寻常不过的小事“这药发作的滋味，记住了？”

锦屏艰难地抬起头，汗水粘住了额前散乱的发丝，眼中全是尚未褪尽的痛苦和更深的恐惧，她艰涩地吐出几个字“奴……奴才……记住了……”

知夏把解药喂进去，不过一会就没有刚刚那么疼了。“奴才多谢才人。”

“这个药还有解药分开放，至于放哪里，你自己决定，要的是只是它出现在淑妃娘娘的地盘上。”

“还有件事我要提醒你，自己账号提示款你有用，不能死，明白吗？”

“奴才明白！”

“扶她下去休息一下。”

“是。”知夏扶着她出去，锦屏确实内应力气了，而江窈能在宫里做这些一定是有人并且还是忠于她的人。

锦屏看着这月色，她赌对了。

看着知夏搀扶着如同破布娃娃般的锦屏消失在帘幕之后，江窈脸上的冰冷漠然终于缓缓褪去一丝。

她没有再看那个方向，而是缓缓踱步到窗边的檀木矮榻旁。矮榻上静静摆着一副精巧的象牙棋盘，黑白棋子错落分布，俨然是一局进行到中盘的残局。

她伸出纤长如玉的手指，从旁边的棋罐中拈起两枚漆黑的棋子。

指尖着棋子冰润滑腻的质感，她的目光落在棋局上最关键的“星”位，唇边缓缓勾起一抹极其冰冷、又带着一丝近乎妖异玩味的弧度。

“啪嗒”、“啪嗒”两声轻响。

两枚新的黑子，带着不容置疑的锋芒，被她稳稳地按在了棋盘上两个至关重要的位置——一颗死死压住象征着淑妃的长乐宫。

另一颗，则带着阴冷的杀意，落在代表永宁宫，也代表卓听晚和即将入局的皇帝的那一点上。

重华殿内烛影摇曳，将她的侧影拉得很长。她垂眸看着这盘因锦屏这枚意外棋子而骤然杀机西伏、环环相扣的棋局，轻轻喟叹一声，那叹息声中却听不出丝毫温度，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掌控与残酷的兴致。

“这宫里啊……真有意思。”接下来就是要引祁楚泽入局了，这个她要好好思索一下。

若手段拙劣，意图太过明显，非但引他入局不成，反而会引来雷霆震怒，前功尽弃。

不能首接引他去永宁宫探视“病危”的卓听晚。那太刻意，痕迹太重。他只会觉得是妃嫔争宠的低劣把戏。

需要一个让他“自行发现”、触动其权谋敏感神经的契机。一个看似无关紧要，却能顺藤摸瓜、自然牵扯到淑妃和永宁宫的引子。

江窈的目光落在棋盘一角，代表江府大房的那颗“死棋”上。柔姨娘和江乘风的行动，正在进行中……

“知春”她轻声唤道。

知春无声无息地从外间步入，恭敬垂首“才人。”

“有点饿了。”

“还有些糕点，是嬷嬷和奴才做的，这就拿来。”

“嗯。”江窈点头，不一会知春端着茶点过来“夜深了，才人可不能多吃，就吃这两块就好。”

“好~”

宫外，江府灯火通明。

柔姨娘跪在下面，江若秉脸色难看。看着倔强的柔姨娘，“当真要如此？”

“老爷，妾也不想这样，可是一旦郡主入府，妾和乘风还有什么活路，妾这一辈子倾尽所有都是为了老爷。

乘风是我的儿子，难道不是老爷的儿子。郡主声名在外，我不得不防啊！老爷！”柔姨娘匐在地上凄凄哭着。

江若秉闭上眼睛，叹息，他也是最近才知道云安郡主的身份，当今圣上的妹妹，太后的女儿，身份何其显贵。

为了江家他无法放弃送上门来的云安郡主和他身后的权势，再加上他的确尝到了权利的好处，无法放弃这送上门的天梯。

江若秉起身将柔姨娘扶起来，“也罢，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虽是我的妾，可也的确为这个家付出良多。

乘风也长大了，有才干，为避免以后兄弟产生隔阂，那就许了你所提议的‘另立门户’。”

柔姨娘靠在江若秉怀中，“多谢老爷……妾身会尽快安排，这样……这样老爷也可以按照承诺迎娶郡主进门。”

“老爷，妾身不在老爷身边伺候，老爷要保重自己。”

江若秉环住柔姨娘，鼻腔里是熟悉的脂粉香，心头一丝不忍被更大利益的谋划覆盖。

他轻轻拍着柔姨娘的背，做出宽厚姿态“辛苦你了。乘风那孩子……罢了，既是你所求，便随你们去吧。日后……莫要怨怪为父。”

他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既像是对母子离府的些许不舍，又仿佛隐含了更深层的警告——你们得了好处，日后就该安分守己。

柔姨娘也是聪明人，“怎么会怪，乘风这孩子怕是还舍不得老爷，不肯离开呢。但老爷放心，妾身会劝他的。”

“嗯，去吧。”

“妾身告退。”柔姨娘从江若秉怀里退出来，行礼之后退出去。退出去的一瞬间，就有些嫌弃，“岑嬷嬷去备些水，本姨娘要沐浴。”

“早就备下了，姨娘，夜深了，老奴扶着您。”

“嗯。这事算是过了明路，户籍这边加快准备，乘风那边也要闹起来，这样他才会相信我所说的话。”

“老奴明白，哥儿聪明定然不会让姨娘失望。”岑嬷嬷扶着柔姨娘离开。从今之后他们不再是江府大房的人，而是让自己当家做主了。

柔姨娘这弯了一辈子的腰，总算是首了起来。不由感慨，“若不是当初家道中落，我又何必上赶着给人做妾，磋磨了这些年岁。

我倒有些期待了，等云安郡主发现江若秉谁都不爱，唯独单恋杜蕙兰时，会发什么疯！”

“一个活人争不过死人，这事儿真是够荒唐的！”

“姨娘！”岑嬷嬷摇摇头，柔姨娘知道，这是让她莫要再说这些话，落人口实。索性闭嘴，回去沐浴休息。

夜色无边，江若秉打开暗室的门，走进去先看着画中人，如痴如醉，“若是今日危难的人是你，你会不会像柔姨娘一般来求我！

你不会的，杜蕙兰，你是多么高高在上骄傲的人，你大概只会带着儿女悄无声息离开，在留下一封休书吧！”

“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爱你，所以我这跟你有七八分像的柔姨娘，我放了她。赝品终究没有真人好。”

“你可知道，云安郡主跟你年轻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哈哈哈哈哈哈，老天果然待我不薄。

我们错过了又如何，如今天赐良缘，我不会放过的。”江若秉将香插入香炉之中，看着画上的人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