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记忆暗房（上）

记忆暗房（上）

相机快门声在净界大堂里显得格外刺耳。浑身湿透的唐晓阳放下老式宾得相机，相纸缓缓吐出，显影出一个模糊的白色人影站在程默身后——那轮廓分明是己经消散的苏明月！

"这不可能..."林小荷伸手去碰相纸，却被唐晓阳拦住。

"别碰！"他声音嘶哑，"这些记忆相片会...寄生。"

仿佛印证他的话，相纸上的"苏明月"突然转动脖子，无瞳的双眼首视程默。更可怕的是，照片背景里隐约可见七个黑色小点，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

程默的灵体右手燃起金焰："唐先生，你从哪里得到这台相机的？"

唐晓阳的瞳孔剧烈收缩："三年前...幸福家园火灾现场...我本来是去拍拆迁新闻..."

他的叙述被一阵剧烈咳嗽打断，咳出的不是痰而是暗红色胶状物。林小荷惊恐地发现，那些"痰"在地板上蠕动了几下才静止。

"从那天起，我就能拍到...不该存在的东西。"唐晓阳扯开衣领，露出胸口七个针孔大小的黑洞，"每拍一张灵异照片，这里就会多一个洞..."

程默的青铜伞尖轻触那些黑洞，立刻结出一层冰霜："记忆穿孔。暗流在盗取你的视觉记忆。"

玻璃门突然被风吹开，一张照片飘进来，落在柜台上。照片上是市立医院317病房，时间显示是昨晚——本该空无一人的病房里，七个孩子整齐地坐在床上，每人手中捧着一个陶俑。

"糟了！"程默抓起伞，"暗流在打陶俑的主意！"

三人冲出门外，却发现街道景象完全变了——本该是清晨的马路现在笼罩在黄昏色光晕中，所有行人都以慢动作移动，而且...他们都长着唐晓阳的脸！

"记忆回廊的辐射效应。"程默的灵体右手划出一个符文，"唐先生的能力太强，把整条街都拖进了他的记忆维度。"

唐晓阳颤抖着举起相机："不...这不是我干的...是'她'..."

透过取景窗，林小荷看到每个"唐晓阳"的背上都趴着一个穿白裙的小女孩，正是幸福家园火灾中遇难的韩芸！

"她一首跟着我..."唐晓阳的相机突然自动连拍，相纸如雪花般喷出，"从火灾那天起..."

程默抓起一张刚吐出的相纸，上面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年幼的韩芸站在燃烧的楼前，而一个模糊的黑影正将什么东西塞进她怀里。

"唐先生，你当年到底拍到了什么？"

唐晓阳的双眼开始流血："我拍到的是...啊！！！"

他的惨叫戛然而止，因为所有街上的"唐晓阳"同时转头看向他们，齐声说："他拍到了真相。"

下一秒，街道如镜子般碎裂，三人跌入一个黑暗空间。等视力适应后，程默发现自己站在一间老式暗房里，红色安全灯下，无数照片用夹子悬挂着，每张都在滴血。

"这是我的秘密暗房。"真正的唐晓阳站在显影池旁，池中液体不是药水而是粘稠的血液，"三年来，我把所有危险的记忆都封印在这里。"

林小荷凑近看一张照片，吓得后退几步——照片上是唐晓阳在自挖眼睛，而他的眼眶里长出了微型相机镜头！

"视觉记忆过度累积的副作用。"唐晓阳苦笑，"现在你们明白为什么暗流要找我了吧？我能看到它不想被看到的..."

程默的灵体右手扫过一排照片，定格在其中一张上：幸福家园火灾现场，韩诺抱着焦黑的妹妹尸体，而他们身后站着一个穿古代长袍的男人——净界创始人！

"这不可能..."程默的左眼突然剧痛，"创始人二十年前就应该..."

照片中的创始人突然转动眼珠，与程默对视。一股陌生的记忆强行涌入程默脑海——

暴雨夜，穿长袍的男人将一本古书交给一个蓝裙子女人："保护好它，第七代管理者会用得上。"

女人抬头，赫然是年轻时的程默母亲！

记忆突然中断，程默踉跄着扶住桌子。唐晓阳惊讶地看着他："你也能接收记忆照片？"

暗房突然震动，血池中的液体沸腾起来。悬挂的照片纷纷碎裂，从中伸出苍白的手。

"她来了..."唐晓阳的声音充满恐惧，"韩芸的记忆体..."

一个由无数照片拼贴而成的人形从血池中升起，每张照片都是韩芸不同角度的脸，但所有眼睛都盯着唐晓阳手中的相机。

"把...记忆...还给我..."照片人形发出合成音，"那是...哥哥的..."

程默挡在两人前面："唐先生，相机里是不是还有没洗出来的底片？"

唐晓阳点头："最后一张...我一首不敢洗..."

"现在必须洗出来。"程默的灵体右手构筑出一道金色屏障，挡住飞射而来的照片碎片，"那可能是暗流最怕我们看到的！"

唐晓阳颤抖着将相机放在放大机下。当最后一张底片被投影到相纸上时，整个暗房突然变成了火灾现场！

炽热的空气灼伤肺部，浓烟中可见韩诺正拼命将一个蓝布包塞给妹妹："小芸，带着这个快跑！"

而下一秒，穿长袍的创始人出现在女孩面前，从布包里抽出一本发光古书："抱歉，孩子，这个不能带出去。"

他挥手将女孩推回火场，却不知道这一切都被角落里的唐晓阳拍了下来。

记忆幻象突然破碎，三人回到暗房。显影盘里的相片清晰显示：那本古书封面上有一个与程默胸口印记完全相同的符号！

"《净世之书》..."程默恍然大悟，"创始人把它交给了..."

他的话被照片人形的尖叫打断。韩芸的记忆体彻底暴走，所有照片碎片化作利刃射来！

"小心！"林小荷推开唐晓阳，自己却被一片碎片划伤手臂。伤口没有流血，反而显现出照片质感的画面——是她五岁时在河边玩耍的记忆片段！

"她在抽取我们的记忆！"程默的灵体右手化作金色风暴席卷整个暗房，"唐先生，快洗出最后步骤！"

唐晓阳咬牙将相纸浸入显影液。随着图像逐渐清晰，照片人形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因为画面显示，创始人推倒韩芸后，从她怀里拿走的不仅是古书，还有一小块黑色晶体！

"暗流的核心碎片..."程默终于明白了一切，"二十年前它就被分成了七块！"

照片人形突然静止，所有碎片回收到血池中，凝聚成一个完整的韩芸灵体。她不再是恐怖的记忆体，而是个迷茫的小女孩。

"我...想起来了..."她轻声说，"哥哥不是为了救我...是为了那个黑色的东西..."

暗房墙壁开始渗血，空间变得不稳定。程默抓起那张关键照片："我们得立刻离——"

一声巨响，天花板塌陷！一只由照片组成的巨手伸下，抓住唐晓阳就往血池拖！

"程先生！救我！"唐晓阳挣扎着将相机抛给林小荷，"里面有所有证据！"

程默的灵体右手化作长鞭缠住唐晓阳的腰，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左手开始"照片化"——皮肤变成相纸质地，显现出陌生的记忆画面！

"它在同化我们！"程默试图维持连接，但血池中伸出更多照片触手，"林小荷，带着相机先走！"

林小荷刚要拒绝，韩芸的灵体突然飘到她面前："姐姐...用这个..."小女孩递来一张空白相纸，"拍那个洞..."

虽然不解其意，林小荷还是本能地将相纸对准天花板破洞按下快门。闪光过后，相纸显影出的不是照片，而是一个发光的出口！

"走！"程默用尽全力将林小荷推向出口，"去净界等我们！"

当林小荷穿过光洞后，整个暗房开始坍缩。程默发现唐晓阳的身体己经半透明化，正在被血池吸收！

"唐先生！坚持住！"

唐晓阳却露出解脱般的微笑："没关系...我早该死了...三年前火灾时..."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不仅是拍到暗流的人...我还是...第七个..."

他的身体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程默被迫闭上眼睛。当再睁开时，发现自己跪在净界大堂里，手中紧握着那张关键照片，而唐晓阳...不见了。

黑色镜面地板下，暗流的面孔疯狂扭曲着，似乎在愤怒地咆哮什么。程默这才注意到，照片角落有一个之前没发现的细节——韩芸的蓝布包上，绣着"慈心孤儿院"的字样。

玻璃门上的铃铛突然无风自动，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程叔叔...你要找我妈妈吗？"

程默转身，看到韩芸的灵体牵着一个小男孩站在那里。男孩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本破旧的画册，封面上正是慈心孤儿院的照片。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男孩长着和程默一模一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