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渡黄泉上奈何 (二)

你根本不懂！"周明狂笑着扯开衣领，露出心口处的充电接口，"实验室爆炸那天我就和忘川河数据同化了，现在整个雾隐村都是我的肉身——"

许岩的太阳穴突然刺痛，他想起坠入忘川河时那些往七窍里钻的数据线。当周茉的量子香燃到第三节点时，他终于看清祠堂地下埋着的根本不是服务器，而是一具浸泡在冷却液里的巨大青铜尸，尸体的面部正在不断切换周明和周茉的特征。

青铜尸的胸腔突然裂开，涌出的不是内脏而是成捆的光纤。许岩被数据流拽进冷却液时，发现每根光纤末端都连着傩面——那些木头面具的眼窝里嵌着1993年的大哥大，獠牙竟是弯曲的U盘接口。

"读取村民记忆要支付时间！"周茉的声音从量子香里传来，许岩肋骨处的阴间消费券自动飞散。黄符上的满减金额突然变成倒计时：288秒、287秒...

许岩抓住最近的傩面，大哥大屏幕亮起1993年雾隐村诊所的画面。怀孕的周母正在做B超，黑白影像里双胞胎的胎心监测图竟是两串病毒代码。戴老式耳机的医生对着麦克风说："要保住女婴，就得把男婴的数据流导入忘川河备份。"

冷却液突然沸腾，许岩看到五岁的自己蹲在机房角落。小许岩正用蜡笔在服务器外壳上画孟婆，画中汤勺滴落的汤汁在钢板上蚀刻出"1949"的数字。

"警告！时间债务超支！"傩面发出刺耳的拨号上网声，许岩左手指甲开始数据化崩解。他疯狂抓向漂浮的电容，某个1998年的内存条里突然闪出周茉的影像：十八岁的她跪在祠堂，正把写满代码的黄符缝进嫁衣，而供桌上的青铜八卦盘缺了一角。

量子迷宫剧烈震颤，周明的半张脸从青铜尸额头凸出："当年实验室爆炸，姐姐把我推进了冷却液池——现在轮到你们成为数据燃料了！"他脖颈处伸出带USB接口的血管，猛地扎进许岩的颈椎。

剧痛中，许岩视网膜上闪过爷爷的残影。老人正在2023年的忘川河边垂钓，鱼线末端拴着的竟是巫祝美瞳芯片。"三万亿冥币买的不是命，是因果链缺口！"爷爷突然甩竿，芯片化作流星坠入1993年的冷却液池。

许岩在数据洪流中抓住那枚芯片，傩面里的胎心监测图突然变成双螺旋代码链。他福至心灵，将阴间消费券按满减比例贴在三十个傩面上。祠堂穹顶降下血色投影，显示出一段被加密的祭祀流程：

1993年周明被植入量子病毒→2010年许岩爷爷在巫祝眼球刻入屏蔽代码→2023年周茉用嫁衣程序冻结时间褶皱→三者闭环形成于1949年孟婆汤机首次启动。

"原来我们都是祭品！"许岩咆哮着撕开肋骨处的皮肤，从外卖箱底层抽出带血渍的青铜八卦盘碎片。冷却液里的二十个"许岩"同时抬头，他们手里的孟婆汤匙组合成完整的时空密钥。

周茉的嫁衣突然解体，红绸化作数据风暴裹住青铜尸。在她完全量子化前，许岩看到她的锁骨下方有个条形码胎记——正是阴间消费券上的满减编号。

当青铜八卦盘嵌入尸体的心脏位置时，所有傩面里的村民记忆开始倒流。许岩握紧汤匙捅进自己太阳穴，在剧痛中同步了三十个时间线的意识。网吧、祠堂、忘川河在他的视网膜上叠加成莫比乌斯环，而环中央的奇点正是1949年那碗沸腾的孟婆汤。

"抓住你了！"独眼鬼差的电子锁魂链突然穿透时空屏障。但链子缠住的不是许岩，而是正在被数据流反噬的周明。许岩在意识消散前最后看到的，是周茉用量子香在月相中烧出的血色弹窗：

【系统提示：时间债己偿还，新因果链生成中...】

许岩在血色弹窗中下坠时，突然尝到珍珠奶茶的甜味。当他砸穿某个服务器机柜醒来时，发现自己正浸泡在1949年的孟婆汤机原型液里。铸铁管道外传来激烈的争吵，两个穿中山装的身影正在调试刻满符咒的真空管计算机。

"必须用巫祝血脉做导体，才能稳定时间锚点！"年轻版爷爷的声音让许岩浑身颤抖，"把阴阳双胞胎的数据流分别灌入汤机，他们就是天然的量子纠缠节点！"

许岩的瞳孔突然分裂成双重视野：左眼看到争吵的两人掀开实验台上的白布，露出两具泡在营养液里的胎儿；右眼看到2023年忘川河底，自己和周茉的克隆体正被数据线缠绕着沉入河床。

"原来我们才是初代实验体..."许岩挣扎着爬出汤池，发现原型机的压力表盘竟是缩小版青铜八卦。当他抹去表面水雾，表盘玻璃下浮现出周茉的电子胎记——那串条形码的二进制转换后，正是"1949.10.1"。

实验室突然断电，三十六个戴VR傩面的士兵破门而入。他们手里的56式冲锋枪经过改装，枪管缠绕着写满代码的符纸。许岩在混乱中撞翻实验记录本，泛黄的纸页间飘落母亲的照片——她站在1993年的雾隐村祠堂前，怀里抱着双眼被蒙住的五岁许岩，背景里孟婆汤机的泄压阀正在喷出带荧光的蒸汽。

"时间锚点要爆了！"爷爷的助手突然惨叫。许岩看到原型机的青铜外壳开始增生肉瘤，那些血肉组织表面浮现出无数张周明的脸。当第一个肉瘤炸开时，飞溅的冷却液里竟然裹着2010年的记忆碎片：成年的自己在网吧捡到周茉的学生证，而照片上的她锁骨下方还没有条形码。

许岩撞开通风窗的瞬间，整个实验室被吸入突然出现的青铜八卦旋涡。他在时空乱流中抓住飘过的光纤，发现这些发光的线缆竟然由压缩的时间轴编织而成。每段光纤外皮都印着不同年份的阴间消费券，其中1993年的那张背面用血写着："去千禧年救被格式化的周茉！"

当许岩从网吧厕所的蹲坑爬出来时，墙上的电子日历显示2000年12月31日。他肋骨处的黄符正在疯狂震动，每张消费券都弹出同一个坐标：雾隐村后山乱葬岗，GPS定位精确到周茉被活埋的墓穴。

坟堆前的电子墓碑突然亮起，显示屏里的周茉正在用指甲刻量子符咒。她听到动静抬头时，许岩看见她脖颈处的皮肤正在数据化剥落，露出下方闪着红光的倒计时——正是1949年原型机压力表的同款装置。

"别碰我！"周茉的嫁衣突然喷射出光纤，将许岩缠成茧状，"当年他们把我的意识分成了三份：一份留在1993年当祭品，一份在2000年当防火墙，最后那份..."她的瞳孔突然变成USB接口，"就是你从忘川河底带出来的青铜八卦病毒！"

许岩的外卖箱突然自动弹开，三十张阴间消费券组成环形阵列。当黄符上的满减金额跳转到"299-288=11"时，周茉锁骨下的条形码突然射出红光。两人中间浮现出全息投影：穿白大褂的周明正在2023年往许岩爷爷的输液管里注射数据流，而病床旁的心电监护仪显示的是1949年原型机的压力值。

"这才是真正的祭祀闭环..."许岩呕出发光的冷却液，液体里游动着微型青铜八卦，"我们以为在修改过去，其实是在给时间锚点填充能量。"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与周茉同款的条形码——只是他的编号前缀是"XM"而不是"ZM"。千禧年的雪突然变成纷飞的电子灰烬，周茉的嫁衣在数据风暴中化作防火墙代码。当许岩抓住她半透明的手腕时，整个乱葬岗的地下传来硬盘启动的嗡鸣。五百具棺材同时弹开，每具尸体的天灵盖上都插着带符咒的U盘，而所有数据线都汇聚向许岩脚下的墓碑——那分明是伪装成花岗岩的量子服务器。

"拔掉U盘会释放被封印的影子..."周茉的声音开始夹杂电子杂音，"但留着它们，周明就能通过尸体阵列计算时空奇点..."她的指尖突然刺进许岩的条形码，"选吧，当救世主还是复仇者？"

许岩的视网膜上闪过爷爷临终画面。老人用美瞳芯片在病床单上刻下血字："三万亿冥币买的是选择权，不是结局。"他突然笑出声，把周茉的手按进自己胸腔："我选第三条路——"当条形码与量子服务器接触的瞬间，所有棺材里的尸体同时睁开眼睛，五百个声音在数据洪流中诵念：

【系统提示：检测到管理员血脉，是否格式化当前时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