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净魂之劫

晨光穿过残破的窗棂，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沐晴睁开眼睛时，最先感受到的是左臂的钝痛——那里本该覆盖着龙鳞，如今却只剩下几道淡金色的疤痕，像是被火焰灼烧后留下的痕迹。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关节僵硬得像是锈死的机关。

“醒了？”

林霄的声音从角落传来。他倚在墙边，断剑横放在膝上，剑身的裂痕比上次见到时更深了几分。他的脸色苍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显然许久未曾合眼。

苏沐晴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一杯温水递到唇边。

“慢点喝。”

石破天的身影笼罩在床前，蛮族壮汉的胸口缠着厚厚的麻布，隐约可见底下透出的金色微光——那颗心脏竟真的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怕稍一用力就会捏碎她。

温水滑入喉咙，苏沐晴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多久了？”

“七天。”林霄站起身，断剑发出细微的嗡鸣，“你差点死了三次。”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那里缠着绷带，隐约透出长生针的轮廓。针没有出，而是被某种秘术封在了血肉里，针尾处系着一根细细的金线，另一端缠绕在林霄的断剑上。

“青璃的‘锁魂术’。”林霄注意到她的目光，“没有这根线，你的魂魄早就散了。”

苏沐晴闭了闭眼。

记忆的最后，是她将长生针刺入心脏的瞬间。初代圣女的慈悲泪净化了幽冥的侵蚀，却也带走了她体内的龙血之力。现在的她，除了掌心那枚残留的金鳞，几乎与普通人无异。

“青璃呢？”

石破天的手微微一顿。

林霄沉默片刻，走到窗前，推开半扇残破的木窗。

药王谷的废墟上，净魂莲己经开遍了每一寸焦土。而在远处的山崖边，一道素白身影静静站立，发间的枯桃花簪在风中轻颤。

“她把自己炼成了‘活阵眼’。”林霄的声音很冷，却压抑着某种情绪，“用净魂莲镇压整座山谷的幽冥气，七日之内不能移动半步。”

苏沐晴攥紧了被角。

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青璃在用自己的魂魄为引，维持着这座大阵。七日之后，她的神识会被净魂莲彻底吞噬。

“还有办法救她吗？”

林霄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块染血的布帛，丢到她面前。

布帛上潦草地画着一幅地图，标记着药王谷地底的一处密道，尽头是一口被九重封印的古井。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北海有剑，可斩幽冥。”**

“楚昭离留下的。”林霄的指节捏得发白，“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苏沐晴盯着那行字，忽然觉得可笑。

楚昭离——或者说，那个顶着楚昭离皮囊活了三百年的药王谷首徒，究竟布了多少局？他算计了初代圣女的眼泪，算计了青璃的牺牲，甚至还算计了她这个“容器”的生死。

而现在，他死了，却还要留下一张地图，继续操纵所有人的命运。

“我不去。”

她将布帛扔在地上。

石破天愣住了。林霄却冷笑一声，弯腰捡起布帛，重新塞回怀中。

“随你。”他转身向外走去，“反正青璃只剩六天可活。”

门被重重摔上。

石破天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半晌才憋出一句：“圣女……林兄弟他……”

“我知道。”苏沐晴疲惫地闭上眼睛，“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

夜幕降临时，净魂莲在月光下泛起莹莹微光。

苏沐晴赤脚踩在花丛中，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星河之上。她抬头望向山崖，青璃的身影依然立在原地，白衣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师姐。”

她轻声唤道，明知对方听不见。

掌心的金鳞突然微微发烫。苏沐晴低头看去，发现鳞片上浮现出细密的纹路——那竟是一幅缩小的地图，与楚昭离留下的布帛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金鳞地图的尽头，古井旁多了一行小字：

**“欲取北海剑，先断长生缘。”**

她猛地攥紧手掌。

长生针还插在她的心口，针尾的金线连着林霄的断剑。如果这就是“长生缘”……

“果然在这里。”

林霄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手里拎着一壶酒，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药王谷外围出现了幽冥傀儡。”他仰头灌了一口酒，“祖师那老东西……果然没死透。”

苏沐晴没有接话，只是摊开掌心，露出金鳞上的地图。

林霄瞥了一眼，嗤笑出声：“‘断长生缘’？他倒是会挑时候。”

夜风骤起，吹乱两人的衣袍。

许久，苏沐晴轻声问：“你早就知道？”

“猜到了一半。”林霄着断剑上的裂痕，“楚昭离……不，应该说药王谷首徒齐无咎，他三百年前就想毁了长生针。”

“为什么？”

“因为这东西根本不是医器。”林霄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是初代圣女抽了自己的龙骨所炼，为的是镇压幽冥之主的意识。”

苏沐晴怔住了。

她忽然想起长生针刺入心脏时看到的画面——初代圣女跪在焚丹炉前，亲手折断自己的脊骨。

“所以，北海剑……”

“是唯一能斩断长生针却不伤你性命的东西。”林霄仰头饮尽最后一口酒，将空壶狠狠砸向远处，“那混蛋算计到这一步，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苏沐晴望向远处的青璃。

山崖上的身影微微晃动，似乎己经到了极限。

“什么时候动身？”

林霄擦了擦嘴角的酒渍，断剑出鞘三寸：“现在。”

***

子夜时分，三人站在药王谷禁地的断龙石前。

石破天双臂肌肉虬结，硬生生将万斤巨石推开一道缝隙。扑面而来的不是霉味，而是浓郁的药香——与天工坊地底如出一辙。

“俺打头阵。”

蛮族壮汉胸口血晶亮起微光，率先踏入黑暗。林霄紧随其后，断剑上的紫雷照亮了狭窄的甬道。

苏沐晴走在最后，掌心金鳞越来越烫。

当三人终于站在古井前时，她才明白何为“九重封印”——井口缠绕着九条青铜锁链，每条锁链上都刻着不同的符文。而井水竟是浓稠的金色，水面浮动着星砂般的光点。

“北海剑呢？”石破天左右张望。

林霄的剑突然指向苏沐晴心口：“在里面。”

她低头看去，长生针的金线不知何时己经自行延伸，垂入井中。水面倒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一柄通体莹白的长剑，剑身上缠绕着青色龙纹。

**“欲取北海剑，先断长生缘。”**

苏沐晴突然明白了。

她握住心口的长生针，看向林霄：“这一针下去，你我之间的‘缘’就断了。”

林霄面无表情地点头：“正合我意。”

针尖离体的瞬间，井水沸腾！

一道白光破水而出，北海剑悬停在苏沐晴面前，剑柄处刻着两个小字——

**“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