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被软禁

铜锁落栓的钝响在听雪楼地室回荡时，我恍惚听见了前世手术器械坠盘的铮鸣。萧彻的玄色衣袂消失在石阶尽头，最后的光源随之湮灭，唯有铁栏外两盏长明灯在青砖地上投下兽笼般的栅影。

「王妃恕罪。」侍卫长陈锋的声音隔着牢门嗡嗡震颤，「王爷严令，地火熄灭前不得启门。」

我伸手触碰阴冷的铁栏，指尖传来铜锈的腥涩。这间囚室设计精妙——无窗的玄武岩墙体厚达三尺，仅有的通风孔开在十丈高的穹顶，飘散着艾草与硫磺混合的诡异气息。多么讽刺，三日前我还在用现代消毒理论向萧彻解释瘟疫防控，今日就成了需要"净化"的病原。

戌时三刻，狱卒送来食盒。油蜡映照下，黍米饭团上几点异样的嫣红刺入眼帘。以银簪轻刮送进口中，铁锈味混着当归的苦涩在舌底漫开——是阿胶粉掺了兽血。医者本能瞬间苏醒：有人在用活血药物催化我体内的"烬余生"！

「送膳的是何人？」我扣住递食盒的枯手。老狱卒惊恐抬眼，左颊刀疤随抽搐扭曲如蜈蚣：「是...是璇姑娘院里的春桃...」

林璇儿。这个名字像淬毒的针扎进太阳穴。当我在替嫁花轿中颠簸时，这位靖王的白月光正在江南"养病"；当我在萧彻毒发时彻夜施针，她送来"亲手采摘"的解毒灵芝；如今我身陷囹圄，她的侍女竟能自由出入王府禁地。

「替我传话给王爷。」我将掺血的饭团掷回食盒，「若想让我死得快些，不妨首接赐鸩酒。」

子夜，头顶通风孔忽然坠下纸团。展开泛黄的宣纸，熟悉的瘦金体刺得眼眶生疼——是萧彻大婚翌日教我习字时写的《上邪》。彼时他执我手腕运笔，龙涎香萦绕鬓边："知微可知，山无棱乃地动之兆？"

纸背新墨淋漓，狂草撕裂往昔温情：「安分待着」

指腹着"待"字最后一笔的裂痕，突然触到颗粒状的凸起。就着微光细看，那是嵌进纤维的淡金色结晶，嗅之有崖柏的清苦——烬余生的主料金丝柏！电光石火间，过往疑窦串成毒链：萧彻毒发时弥漫的崖柏香、林璇儿"采药"归途中遭遇的"山崩"、听雪楼地下终日不散的地火焦味...

"原来如此。"我望着掌心金屑惨笑。所谓白月光，不过是淬炼剧毒的炉工。

寅时，狱卒换防的间隙，我抠松了北墙第七块砖。青砖背面密布指甲划痕，最深一道旁刻着小小的星图——紫微垣天枪星位，正是手术刀在无菌包里的摆放角度。这是穿越后我给自己的警示：握紧现代医学这柄唯一武器。

砖后暗格藏着的牛皮册，印证了最可怕的猜想。泛黄的《南疆毒典》翻至"烬余生"篇，朱批注解凌厉如刀：「柏脂入髓，三月蚀骨，惟心尖血可缓」。页脚蝇头小楷却道破生机：「金丝柏遇地火硫气则凝为赤晶，服之呕毒三升」。

指尖抚过两种字迹的厮杀，浑身血液寸寸冻结。批注是萧彻的手笔，而那救赎的注解...分明是我前世导师的标记！册页忽被穿堂风掀起，露出夹层里的泛黄照片——无影灯下，导师捧着我的颅骨标本微笑。背景手术台躺着胸口插刀的男人，侧脸与萧彻别无二致！

"什么人！"陈锋的暴喝撕裂死寂。铁栅外火把骤灭，浓稠黑暗中有金属破空声袭来。我扑向墙角瞬间，寒光擦着耳廓钉入砖墙——是把淬毒的柳叶刀，与前世夺我性命的车祸现场遗留凶器形制相同。

暗处响起砂纸摩擦般的低笑："苏医生好身手。"

剧震中牛皮册脱手坠地，毒典在阴风里哗啦翻动。借着星月光辉，我终于看清闯狱者：玄铁面罩覆住半张脸，但露出下颌的褐痣与导师如出一辙！他缓步踩上摊开的毒典，碾碎照片里我的颅骨：「穿越三次仍难逃宿命，可惜了...」

话音未落，刀芒再起首刺心口。陈锋的佩剑格挡时爆出刺耳锐响，面罩人却突然拧身翻上穹顶通风口。瓦砾纷落中抛下冰锥般的冷笑：「告诉萧彻，林璇儿心尖的血快抽干了。」

铁栏外，陈锋胸前插着柄金色小刀，刀柄刻着靖王府徽。他汩汩冒血的嘴唇艰难蠕动，吐出的血泡裹着两个字：「快...逃...」

幽蓝晨曦从通风孔漏下，照亮地面积水中晃动的刀影。我拾起染血的金刀抵住喉间，突然听见石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萧彻的蟒皮靴碾过尘灰的碎响。刀锋转腕藏入袖中，温热血流顺着手臂蜿蜒而下，在袖口绽成新的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