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宫廷审问戏

崖底寒潭浸透骨髓时，我听见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心电监护仪的绿线在眼前起伏，消毒水混着龙脑香钻入鼻腔——这濒死的错乱感，像极了前世车祸后弥留的梦境。“知微，呼吸！”萧彻撕开蟒纹锦袍压住我肋间伤口，温热血浆从他指缝涌出，染红潭边荻花。那双向来沉静的凤目裂开惊惶，倒映着我苍白如纸的脸。多讽刺啊，此刻他眼中的担忧，本该属于那位画中仙姝沈玉娆。

“王妃若死在此处...” 侍卫长陈溟突然噤声。寒刃般的目光扫过他喉间，萧彻染血的手捏碎腰间玉珏：“去找苏玉瑶要解药，就说本王许她侧妃之位。”

颅内嗡鸣骤响。不是因那支穿透肩胛的毒箭，而是这句话淬出的寒意。原来我的命，终究是他换取利益的筹码。意识沉浮间，指尖触到腰间金针包——穿越那日藏在嫁衣暗层的现代手术器械。

“王爷...蹲下。”我喘着气拽他玄色中衣，银针精准刺入风池穴。他身形微僵，难以置信地看着毒血随银针转为青紫：“你怎会玄冥针法？这是玉娆...”

“闭嘴！”剧痛让我嘶声打断，更多记忆碎片翻涌：无影灯下导师举着明代医书惊呼：“苏晚你看！这佚名医女记录的针法，竟暗合神经阻断原理！”当时谁又能料想，书中那个被剜心取血的替身王妃，会成为我的今生。

王府地牢的霉味唤醒新的记忆。幼时我被锁在相府柴房，嫡姐沈玉娆举着蜜饯轻笑：“好妹妹，替我去靖王府冲喜可好？反正你这庶女的命...”铜锁落栓声与此刻铁链撞击重合。

“相府送来的证物在此。”苏玉瑶的缕金鞋踏过草席，孔雀蓝裙裾拂过萧彻袍角。她掌心托着支白玉簪，簪头雕着并蒂莲——与我妆匣里那支一模一样，除了莲心多了点朱砂。

萧彻骤然夺过玉簪，指腹朱砂的手抖得厉害。这个屠户之女出身的侧妃最懂诛心之术，此刻声泪俱下：“太医验过了，是王妃用簪子蘸了烬余生抹在箭头！”

“你可知此物来历？”萧彻攥着簪子逼到我眼前，簪尖几乎戳进眼球，“玉娆当年为采制药引坠入蛇窟，尸骨...”

“无...无冬草碱而己。”我咳着血沫笑出声。多荒谬啊，让他们如临大敌的宫廷秘药，不过是现代实验室常见的神经毒素。冰冷铁链硌着腕骨，我蘸血在墙上画出分子式：$$ ce{C17H23NO3} $$“遇水则凝，遇热则散。”血字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所以箭毒发作在温泉...唔！”

他突然掐住我下颌，沾血的拇指抹过唇瓣。这个曾为白月光屠戮蛮族三城的男人，此刻眼中掀起惊涛：“谁教你的邺都古符？”

地牢烛火噼啪炸响时，我看见了双胞胎姐姐。七岁的沈玉娆在镜前梳妆，母亲将点朱砂的玉簪插进她发间：“娆儿是明月。”转身却把鎏银簪按进我手里：“微儿便做星辰吧。”镜中两双杏眼同样明澈，首到那年瘟疫...

“王爷！”陈溟的急报撕裂幻象，“后山发现沈大小姐棺椁——是空的！”

萧彻手中玉簪应声而断。西分五裂的莲瓣里，蠕动着米粒大的蛊虫。苏玉瑶尖叫后退，被我甩出的银针钉住裙裾：“妹妹跑什么？磷粉混在龙脑香里纵火，断肠草冒充烬余生下毒...”我舔着唇间血笑问，“如今连死人的骨头都偷？”

真相在蛊虫曝光的刹那雪崩。侍卫从苏玉瑶住处搜出半本《南诏蛊经》，泛黄的扉页留着娟秀批注：“烬余生乃噬心蛊代谢之物，积十年可凝为赤珠。”字迹竟与沈玉娆手札相同！

“不可能...”萧彻踉跄扶住刑架，腕间杏色发带扫过我颈侧。那抹浅淡的杜若香忽如钥匙，旋开记忆最深的匣——

刺鼻的汽油味弥漫车厢，挡风玻璃炸成蛛网。穿白大褂的我拼命按压伤员胸口，他腕上杏色发带己被血浸透。濒死的手突然抓住我：“别怕...玄...”

地牢寒风卷着呜咽穿过。我怔怔抚上颈间朱砂痣，那里正与萧彻腕带产生灼热的共鸣。原来渭水河畔背他涉水的少女襦裙下，也有粒这样的朱砂！

“禀王爷，王妃高烧不退！”侍女的惊呼声很远。恍惚有人剥开我血衣，药杵捣碎草药的声响里，沁入前世导师的叹息：“苏晚，三百年前那位佚名医女或许是你同乡...”

冰凉药膏覆上伤口时，我抓住那只手腕：“导师...数据存了吗？”“烧糊涂了。”萧彻的声音难得温和。他抽走我紧攥的金针包，却在触到包内暗层时顿住——那里镶着块杏色残布，与他腕带质地完全相同。

更鼓敲响三声时，他屏退众人解开腕带。烛光下陈旧的布料上，绣着行小若蚊足的邺都古符。当我吃力地辨认文字时，全身血液骤然凝固：

$$ ce{2KClO3 -＞[Delta] 2KCl + 3O2} $$$$ ce{S + O2 -＞ SO2} $$

“硫磺混氯酸钾，遇撞击爆炸。”我念出化学方程式时，他猛地攥紧我肩膀：“这是玉娆坠崖前，在听雪楼密室刻下的天书！”

地牢死寂如墓。我们隔着十年光阴对视，同时在对方眼中看见惊雷。若沈玉娆能写出现代化学式...那真正的穿越者是谁？棺中白骨何在？而我这颗替身棋子的记忆深处，为何藏着渭水河畔的血色黎明？

锁链突然哗响，萧彻竟斩断镣铐将我裹进大氅。他抱着我踏出地牢那刻，满天星河倾泻而下。“去查沈玉娆的陪嫁医书。”他冷声吩咐陈溟，指尖却轻抚过我后颈，“再请太后赐冰蚕蛊——王妃若死，你们便去骊山皇陵陪葬。”

宫灯列成长龙。我蜷在他染血的胸膛前，听见擂鼓般的心跳。月光照亮他衣襟内的半页焦纸，那上面《邺都异物志》的标题下，正画着枚与我颈间朱砂别无二致的红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