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血色渡命

子时的更鼓在暴雨中模糊成断续的闷响，我攥着萧彻滚烫的手腕，指尖下的脉搏像垂死蝴蝶的振翅。三个月前替嫁冲喜的花轿里，我怎会想到有朝一日，这位名动九州的靖王爷会蜷缩在破庙草堆上，唇角不断溢出的黑血在火把映照下泛着蓝光。

"让开！"玄铁剑鞘猛地格开我按压心口的双手，暗卫统领墨离的眼睛在兜鍪阴影里烧着两簇鬼火，"王爷若有三长两短，属下必让娘娘尝遍诏狱三百六十道刑罚！"

雨声骤然轰鸣，残缺的泥塑神像在电光中露出悲悯微笑。我抹开糊住视线的血水——方才强行冲破暗卫阻拦时，眉骨撞上了庙门铁钉。温热血珠滴在萧彻苍白的唇上，竟引得他喉头痉挛着发出嗬嗬声响。

"看清楚了，"我扯开他浸透毒血的襟口，心窝处蛛网状的青纹正以肉眼可见速度蔓延，"这是心脉将断的'牵机络'！你们再拦半刻钟，就等着给主子收尸！"

墨离的剑尖在离我咽喉三寸处震颤。闪电劈落刹那，我终于看清萧彻微张的瞳孔里泛起的灰翳——前世急诊室里，那些铊中毒的患者临死前都是这般模样。记忆碎片突然刺穿脑海：无影灯下导师的叹息："苏晚，记住牵机毒无解，除非..."

除非换血。

破庙角落的漏雨在陶钵里积起浅洼，我盯着水面倒影中自己枯草般的乱发。穿越后这具身体虽继承了沈知微的容貌，骨相深处仍是苏晚的轮廓。而此刻水影晃动，竟与萧彻书房那幅秘藏画像诡异地重叠。

"取酒！烈酒！"嘶吼声惊飞梁上夜枭，我扯下嫁衣最后的素纱中单，"再去寻七寸以上水蛭三十条，要活物！"

当墨离将沾满泥浆的酒坛砸碎在供桌前，我正用金簪挑破萧彻十指指尖。黑血滴入烈酒时腾起的青烟带着杏仁味——果然是改良版牵机毒。前世实验室里，铊化合物遇到乙醇会...

"娘娘不可！"惊呼声中，我含住满口烧刀子俯身贴上萧彻的唇。辛辣酒液混合着齿间血腥渡进他喉管时，后背猛地撞上冰冷墙壁。墨离的拳风扫断我三缕发丝，供桌在重击下轰然倒塌。

"这是唯一能暂缓毒性的法子！"我吐出半颗断牙，在满地狼藉中摸索滚落的金簪，"水蛭唾液里的酶能分解..."

剧痛突然攫住右腕。垂死的靖王竟睁着涣散的瞳孔，铁钳般的手指死死扣住我割向动脉的金簪。混着酒气的喘息喷在我耳畔，气若游丝的三个字却比惊雷更慑人：

"苏...晚...走..."

雨声倏忽远去。三十年来，从没人唤过我前世的名讳。

"王爷方才说什么？"墨离的剑哐当坠地。我怔怔看着萧彻再度陷入昏迷的侧脸，心口旧疤灼烫如新。那年医学院天台，肇事司机满身酒气地哭嚎："苏医生对不起，刹车突然..."

草堆突然漫开鲜红。萧彻心口的青纹崩裂成蛛网，黑血从七窍同时涌出。暗卫们的惊呼变得遥远，我举起金簪毫不犹豫划向左腕。

"你做什么！"墨离的怒吼被雷声吞没。

"听说过AB型Rh阴性血吗？"我笑着将喷涌的动脉压上萧彻唇边，"万里挑一的血型，恰巧能解百毒呢。"

温热血柱注入他口腔时，庙外突然马蹄声如雷。禁军统领的呼喝刺破雨幕："奉旨搜查逆党！"墨离转身迎敌的刹那，我撕下裙裾裹住失血发晕的额头。染血的视线扫过神龛，突然定在泥塑底座半开的暗格——暴雨冲垮了墙壁，露出里面鎏金木匣熟悉的鸾鸟纹。

正是听雪楼密室里不翼而飞的那个。

暗卫与禁军的厮杀声中，我踉跄扑向暗格。木匣开启时霉味扑鼻，泛黄的画纸却保存完好。电光撕裂夜幕的刹那，画像上穿白大褂的女子对我微笑，胸前工作牌"苏晚"二字清晰可见。而画卷右下角的题跋墨迹淋漓，落款日期像淬毒的匕首扎进眼底：

-永和七年 九月初三

那是我在手术台上断气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