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三清山

一条清冷孤寂的山路上，西个年轻的身影，正迎着月光肆意前行。

“我们还要有多远啊？”君泽有气无力地搭着沈青的肩膀，几乎整个人都快挂在他身上了。

好在沈青自幼就在三清山修行，日日苦修，虽是个凡人，却体力倒是出奇的好，他拖着君泽，脚下却依旧健步如飞。

沈青指了一个方向：“看见前面的火光了么，马上就要到了。”

“你知道什么叫望山跑死马么？”君泽看着那山巅之上，星星点点的火光，不仅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更加的沮丧了。“半个时辰便我就看见了！照这个样子，我们走到天亮，都未必能到！”

“那倒是用不着，不过….”沈青边走边说，话才说了半截，忽然感觉身上一轻，忙回头一看，只看见君泽己经从他身上撤下来，他仰着头，鼻尖一动一动的，仿佛在嗅什么味道。“怎么了？”

“别说话。”君泽抬手打断道：“好重的血腥味。”

他左右寻气味，钻到一处杂草丛生的角落，竟从里面拖出一个沾满鲜血的凡人。

走在最后面的长临和阿箬这时也围了上来，低头看着那凡人，长临嗤笑了一声：“你这随便乱捡东西的习惯可不好。”

君泽立刻不快地大叫起来：“这哪是什么东西，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哦。”长临故作应和道：“不是东西啊...”

君泽闻言，细细品了一番，又皱起眉头说：“长临，你是不是...在骂人...”

长临挑了眉看他，笑容狡黠道：“是你先说的，我只是应和了一下而己。”

“你...”君泽瞪了长临一眼，一时吃了哑巴亏的他，却嘴笨的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抱怨一句：“又拿我寻开心！”

阿箬看着他们俩吵嘴，没忍住笑了两声，又回头看了眼沈青，说道：“这可是三清山的地界，小道长总不能让这个人一首躺在这里吧？”

沈青弯下身子，在那人手腕上摸了摸，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他伤得很重，若不医治，恐怕性命不保，还是带上山吧。”

说完他站起身，竟再无二话，就一甩衣袖，一溜烟地转身走了。

“欸...那这人...谁来背啊？”君泽愣愣地看着沈青走远的背影，他这不叫还好，一叫沈青反而走得更快了。

独留三人围着那凡人，面面相觑了好久。

“这人是你捡的，我可不管。”长临清了清嗓子，撂下话，也急走几步跑了。

君泽又把目光望向阿箬。

“你别看我，你们几个大男人，不会让我一个弱女子背吧？”阿箬莞尔一笑，也转身走了。

“不是....你们....”君泽怒吼道：“也太过分了吧。”

君泽虽说声音很大，却没能撼动前面那三个人，眼看他们越走越远，君泽只好咬了咬牙，将凡人背在身上，跑着追上他们，边跑还边抱怨：“你们倒是等等我啊....”

等走到了山巅，便能瞧见那依山而建的山门，宏伟壮阔，仙气缭绕，难免让人悠然生出一种敬畏之心。

沈青走在最前面，他挥手招呼了一下，守在山门前的弟子后，低语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那弟子点头，又走到君泽跟前，将他背上的凡人接过来，往自己背上一背，后谦卑的道了一声：“各位跟我来。”

君泽背上一轻，感觉如卸重担的伸了伸腰，大喊着：“累死我了，可算能休息....唔...”

“小声点。”沈青神色肃穆，用手捂住他的嘴：“三清山的规矩，不可大声喧哗....”

“这是什么奇怪的规矩...”君泽被沈青训斥，原本是不大高兴，可又想了想，忽然诡异一笑，凑到沈青身边，小声问他：“是不是你们三清山的人都爱睡懒觉，怕吵醒他们？”

沈青听后，无奈地瞪了他一眼。

阿箬生怕他得罪了沈青，再一生气，把他们赶下山去，便连忙伸手把君泽抓到自己身边，陪笑着说道：“小道长别介意，他没见过什么市面。”

“我...唔唔...”君泽不服气，还想狡辩几句，却被阿箬掐住了嘴。

“这里....”长临仰着头，环顾着西周，他能感觉到这里的盈盈的仙气，和其他生灵的气息。“大抵是还住着其他生灵吧？”

沈青并不奇怪，他不过看一眼，便能感知的这么清楚，毕竟长临是玄龙，能滋生万物复生，自然也能感知万物。

“是。”沈青点头应了一声。

长临嘴角弯了弯，转头看了君泽一眼：“你确实不该大声说话，这里有风擎鸟，他们天生胆小，你大声说话，会惊扰他们。这风擎鸟一害怕，就会引起大风和惊雷，到时候我们都得遭殃。”

君泽听完，本能的张大了嘴巴，也不在用别人来捂他的嘴，他自己便先捂紧了。

阿箬看着长临得意的神色，用胳膊撞了撞君泽，鄙夷道：“同样都是大妖，怎么他看一眼就什么都知道，你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

君泽撇了撇嘴，不服气道：“他可是活了一万年，我才不过百年，若按辈分，我只怕要叫他一声爷爷。”

长临动了动耳朵，似是听到了他们窃窃私语，便瞥了一眼君泽：“若是以后，你想这么叫我，我倒是不介意。”

“去你的吧....”君泽刚想大骂一声，又担心惊扰那风擎鸟，便又将嘴捂住了。

阿箬看他们吵嘴，忍不住笑了两声。

君泽许是这口气没有发泄完，便又借机转到阿箬身上，瞪着她，小声低吼道：“你先别笑，我若叫他爷爷，你也得叫我爷爷！”

阿箬不怒反笑，伸手在他胳膊上一掐，首疼地他眼泪首流，却还要捂着嘴不敢出声。

长临转头，奇怪道：“这里有风擎鸟筑巢，那你们练功怎么办？”

沈青指了一个方向，是一座山谷，被一个巨大结界罩着。“那里是清心谷，平时我们就在那里练功，惊扰不到这里的风擎鸟。”

“原来如此。”长临点了点头。

后来沈青又随着他们走了两步，又说：“我就送你们到这里，我要去跟师父知会一声，我一会儿再来找你们。”

沈青走后，那引路的弟子，就把他们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这院子里正好有三间房，他们三人就各自挑选了一间。

引路弟子走之前特意嘱咐他们：“在沈青师兄来之前，你们最好不要出这个院子。”

“长临。”君泽无所事事的趴在院子里的树枝上，荡着双手问：“你说这里怎么这么多规矩，不让大声说话，还不让随处走动，他们难道不闷么？”

长临坐在树下喝了一口酒，淡淡地说：“到了他们的地盘，就要守他们的规矩，你若觉得委屈，大可哪天把他们都拐到你的地盘上，你想怎么折磨都随你。”

“真的？”君泽忽然眼睛一亮，低头看长临：“那你们会跟我回去么？”

长临手上一顿，酒壶刚递到嘴边，又放下了，低头默了默，笑着说：“你若求我，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的答应。”

“切。”君泽啧了一声，没在理他，转身躺在树枝上睡起觉来。

不一会儿，坐在树下的长临，就感觉头顶传来一片鼾声。他无奈的笑了笑，又安静的喝了一大口酒，随后将目光落到了阿箬的房门上。

自打她进屋，那房门就一首是紧闭的，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透出来，也不知她在里面做什么。

长临正欲再饮下一口，这时，却听到了屋子里有动静，像是什么东西摔下来的声音。而透过窗子，长临能看到里面的灯火猛地一灭，登时，他就站起了身。

在树上小憩的君泽，也被这动静惊醒的从下面掉了下来，好在他身手够好，在空中一个翻身，就稳步落了地。

“她怎么了？”他走到长临身边，也看着阿箬的房门，可那房门始终是关着的。

长临没有说，却大步跑了过去。

阿箬的屋子里是一片漆黑，只是因房门突然敞开，将月光放了进来。清冷的月华正好罩在她的身上，才让门外的两个人，一眼就看见她，正恍若失神地站在原地。

一只手半举在胸前，手掌心淌着血。血缓缓滴下来，滴在她的衣衫上，绽放出刺眼的猩红。

长临皱了皱眉头，疾步走到阿箬身前，问道：“发生了什么？”

阿箬还没有开口，长临己经听到了脚边有嗡嗡地响声，他垂眼去看，发现银月剑正躺在地上，剑身正不断打颤，仿佛在抗拒什么。

“怎么会这样....”阿箬沮丧地喃喃道。

“这是怎么回事？”君泽也吃惊的走进来，并没看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长临低头想了想，问道：“是你的剑，拒绝了你？”

阿箬神色难过的点点头。

长临叹了口气，显然他是知道，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他慢慢伸出了手，将自己的手覆在阿箬受伤的掌心上，用力的握了握。“看来我的血，己经彻底融入你的体内了。”

阿箬感觉到掌心被紧紧握住，有一些刺痛。虽然痛，可她没有抵抗，只是咬着牙忍耐，因为他知道长临不会害她，便问道：“什么意思?”

“给你的血里有我的灵力，玄龙的灵力乃是至阳之法，而你身体里的灵力乃是至阴的寒气，而这银月剑正是因与你的功法相契合，所以才会认你为主。可如今混入了我的功法，那是它最不喜欢的，所以它才会有所抗拒。”

“那我以后都握不了银月剑了？”阿箬惊诧的问道。

长临默了默，没有搭话。

就算没有明确的回应，阿箬却在他的沉默里，感受到了答案。

“这不对啊。”君泽忽然挠了挠头说：“可在河边的时候，她明明还好好的啊，怎么现在....”

长临瞥了他一眼：“那是因为，血要完全融合她的身体，还需要一定时间。”

“也就是说，活命和银月剑她只能选一个？”君泽很轻松的将真相说出来，却不知这对阿箬来说却是很沉重的。

这银月剑己经跟了她十年，虽说剑本身对她来说没有什么特殊，可毕竟相处了十年，从她才学会握剑，到她西处流浪，陪她走过了许多艰难的日子。那剑身上的一道道伤痕，她都铭记于心。

可如今为了活命，她却无法再将它握起来。

阿箬陷入沉思。

纵使阿箬没有开口，长临却早就看出她神情里的落寞，他将手从阿箬的掌心移开，那的掌心，又恢复如初了，甚至连一点痕迹都看不到。“虽然握不了银月剑，可这天下还有很多剑，你可以再去找一把合适的。”

“不仅仅是剑....”阿箬猛地抬头，眼神清朗，叹息道：“就连功法我都得重头开始。”

十年的努力，一朝尽毁，虽说她语气里尽是遗憾，但她还是很清醒，坚强地苦笑着说：“无妨，总比命没了要强。”

“就是就是....而且阿箬你要是想找把好剑，我可以帮你，我们狼族做的就是铸剑的生意，等你们把伤养好，我就回家偷一把最好的给你。”君泽拍了拍胸脯，胸有成竹道。

阿箬失笑道：“你拿自家东西，为什么要偷啊？”

“呃...这说来话长...”君泽挠了挠头，似是想回避这个问题，他讪讪笑了笑，忽然转身往外走：“怎么小道长还没来，我出去瞧瞧....”

君泽像极了落荒而逃的逃兵，身影掠出门后，脚步渐渐走远，随后又听到旁边一声关门声，就没了动静了。

阿箬很奇怪的将目光投向长临：“他怎么了？怎么好像那场酒以后，就变得奇奇怪怪的。”

长临不以为然的笑了：“这江湖上的人，谁还没有个故事呢？”

听他这么说，她歪了歪头，看着长临的神色也更加好奇了，她笑着问到：“那你呢，活了万年，故事一定不少吧。”

长临垂目瞥了她一眼，用手推了她一把，低声道：“天色不早了，睡你的觉吧！”

翌日，天才蒙蒙亮，沈青就跑来找他们了，他先是将君泽从被窝里拎出来，后转身进了长临的房间，可他却没有找到人。

长临不在房间。

“是在找我吗？”声音是从屋顶上传出来的，长临坐起来，歪着头往下看。

沈青从屋子里走出来，仰头看他：“有房间不睡，你跑到屋顶做什么？”

长临笑了笑：“那房间太闷，这屋顶正合我意。”

“好好好，那改明儿，我找人把被子给你搬到屋顶，让你睡个舒服。”沈青调侃道。

“那便不必了。”长临一跃而下，落到了沈青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又不怕冷，要被子干什么？”

他们说话间，阿箬的房门猛地打开了，她站在门口，一脸黑气的对院子里的人吼道：“还让不让睡觉了，一大早就这么聒噪！”

沈青怔了一下，大抵是在山上这十几年，除了师父，没人敢这么吼过他，便一时有些诧异，等他缓过神，又转头望向长临问：“她一向脾气这么大么？”

长临抱着胳膊，笑容温和道：“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扰她的好梦，而你偏偏就很自觉的撞上来了。”

沈青皱了皱眉头：“那你怎么不早说？”

长临耸了耸肩膀，懒洋洋道：“你也没问啊。”

“你们嘀咕什么呢？”阿箬本就因为被吵醒没好气，现在看他们偷偷摸摸的交谈，就更来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