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金缕碎片现端倪

暮春的风卷着柳絮掠过顺天府衙的飞檐，檐角铜铃发出细碎的声响，却掩不住衙内弥漫的焦灼气息。顺天府尹周明远在大堂上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如川，手中捏着的卷宗被攥得发皱——那是大理寺吏员王忠的验尸报告，白纸黑字写着“死因不明”，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

“大人，”一名捕头匆匆进来，抱拳道，“太医院回话了，说那半盏冷茶里只检出寻常的安神草药，并无剧毒。至于那些纸灰，烧得太彻底，实在查不出原物是什么。”

“废物！”周明远猛地将卷宗拍在桌上，墨汁西溅，“太医院那群饭桶，除了开些不痛不痒的方子还会什么？连个死因都查不出来，我要他们何用！”

捕头吓得不敢作声，只能垂首侍立。

周明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他知道此刻动怒无用，王忠的案子成了悬案，上面催得紧，下面百姓议论纷纷，再查不出头绪，他这顺天府尹的位子怕是坐不稳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对了！西市那个苏氏医馆的苏姑娘……李侍郎家的千金就是她治好的，听说那姑娘医术奇特，不拘常法……或许，她能看出些端倪？”

捕头迟疑道：“大人，那苏姑娘毕竟是个女医，而且……听说她的医术有些……诡异，怕是靠不住吧？”

“死马当活马医！”周明远一挥手，“备轿！本官亲自去一趟苏氏医馆！”

半个时辰后，周明远的官轿停在了西市那条窄巷口。他屏退了随从，只带了一名贴身捕头，徒步走进了苏氏医馆。

此时医馆内恰好没有病人，苏挽月正在擦拭药柜，见周明远一身官服走进来，微微一怔，随即起身行礼：“不知周大人光临，有失远迎。”

周明远打量了苏挽月一眼，见她虽容貌清丽，却一身素衣，气质沉静，不像传言中那般“诡异”，心中稍定，开门见山地道：“苏姑娘，本官今日前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周大人请讲。”苏挽月示意云舒看茶。

周明远也不客套，首接从袖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物件，放在桌上，神情凝重：“这是大理寺吏员王忠的遗物，包括他死时桌上的半盏冷茶，以及从他指甲缝里刮下的一些残留物。太医院查不出死因，本官听闻姑娘医术高超，想请姑娘……帮着看看。”

苏挽月眸光微闪，面上却不动声色：“周大人谬赞了，我只是个普通医女，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苏姑娘不必过谦！”周明远连忙道，“李侍郎家的千金那般怪病都被姑娘治好，王吏员这案子虽怪，或许姑娘能看出些我们忽略的细节。这是关乎人命的大事，还请姑娘务必相助！”

他语气恳切，显然是走投无路了。

苏挽月沉吟片刻，道：“既然周大人信得过，那我就冒昧一试。只是丑话说在前头，我只能从医理角度分析，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姑娘请便！”周明远连忙点头。

苏挽月戴上一副薄纱手套，这是鬼医谷特制的手套，能隔绝毒物。她先是拿起那个装着冷茶残渣的小瓷瓶，凑近鼻尖轻嗅。茶水中除了淡淡的茶香和安神草药的味道，果然如太医院所说，并无明显毒味。但苏挽月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像是某种花粉的味道。

她没有声张，又拿起另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从王忠指甲缝里刮下的残留物，己经被顺天府的人仔细收集过，此刻呈灰黑色的粉末状。

苏挽月用一根细银针小心翼翼地挑起一点粉末，放在鼻尖轻嗅，随即又取了一点，放在舌头上轻轻舔了一下——这是鬼医谷辨毒的法门，需得亲身尝试，但也最是危险。

“师姐！”云舒吓得低呼一声。

苏挽月摆摆手，示意她放心。片刻后，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周大人，这粉末里……含有‘迷魂草’的成分。”

“迷魂草？”周明远一愣，“那是什么？”

“一种生长在南疆的草药，有安神定惊之效，但若是用量过大，或与其他药物混合，便会使人产生幻觉，神志不清。”苏挽月解释道，“而那茶水中，除了安神草药，还残留着极淡的‘含笑草’花粉。‘迷魂草’与‘含笑草’花粉混合，短期内会让人陷入深度幻觉，长时间则会导致心气耗散，最终……在幻觉中‘笑毙’。”

“果然是中毒！”周明远又惊又喜，“那……那这就是‘含笑半步颠’？”

“非也。”苏挽月摇摇头，“正宗的‘含笑半步颠’霸道无比，中者片刻即亡。而这毒，更像是用‘迷魂草’和‘含笑草’调配出的仿制品，毒性温和，却能在不知不觉中致人于死地，更难察觉。”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那堆指甲缝残留物上，若有所思。王忠是个小吏，为何会中这种需要精心调配的江湖奇毒？

忽然，她心中一动，拿起桌上的银针，小心翼翼地拨弄着那堆粉末。就在这时，一点微弱的金属光泽闪过她的眼底。

苏挽月心中一紧，用银针轻轻一挑，竟从粉末中挑出了一枚极其细小的金属碎片！那碎片只有米粒大小，呈齿轮状，边缘刻着细密的花纹。

尽管碎片极小，但苏挽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独特的纹路——那是鬼医谷机关术特有的“锁魂纹”！

金缕衣！

苏挽月的心脏猛地一缩，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将那枚齿轮碎片放在一块干净的白布上，递给周明远：“周大人，你看这是什么？”

周明远凑近一看，只见那碎片小巧玲珑，纹路奇特，不由皱眉：“这是……什么暗器碎片？”

“不是暗器，”苏挽月沉声道，“这是一枚齿轮碎片，看这纹路，应是某种精密机关上的部件。王吏员指甲缝里有这东西，说明他在死前曾与持有这机关的人发生过接触，甚至可能……抓挠过对方。”

她没有说出“鬼医谷”和“金缕衣”，但这齿轮碎片的出现，己经让她确定，王忠的死，必定与金缕衣的失窃有关！那个偷取金缕衣的人，很可能就是杀害王忠的凶手！

周明远看着那枚齿轮碎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来王吏员是发现了凶手的秘密，才被杀人灭口！”

他站起身，对着苏挽月深深一揖：“苏姑娘真是神乎其技！若不是姑娘，这案子恐怕真要成了悬案！这碎片和毒药的线索，对本官查案大有帮助！”

“周大人客气了。”苏挽月收回碎片，心中却在飞速运转。王忠是大理寺的吏员，负责整理旧档，他到底发现了什么？是查到了偷取金缕衣之人的线索，还是无意中触碰到了其他秘密？

就在这时，医馆的门再次被推开，一名捕头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大人！大人！不好了！又出事了！”

“又出事了？”周明远心中一沉，“何事惊慌？”

“吏部……吏部的文书刘成，被发现死在了自家密室里！”捕头气喘吁吁地说道，“死状……死状和王吏员一模一样，也是面带笑容！手里……手里还攥着半块木牌！”

“什么？！”周明远脸色大变，“又是面带笑容？还死在密室里？走！快去看看！”

他来不及再多说，匆匆向苏挽月告辞，带着捕头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医馆。

医馆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苏挽月和云舒面面相觑。

“师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云舒吓得脸色发白，“怎么又死了一个？还和王吏员死状一样？”

苏挽月看着桌上那枚小小的齿轮碎片，眼神凝重到了极点。王忠之后，又是吏部的文书刘成……这绝不是巧合。

“看来，我们的对手，己经开始动手了。”苏挽月低声道，“他们在杀人灭口，清理障碍。”

“那……那他们会不会也盯上我们了？”云舒担心地问。

“很有可能。”苏挽月将齿轮碎片小心翼翼地收进袖中，与之前那枚较大的碎片放在一起，“王忠指甲缝里的齿轮碎片，说明他死前曾与偷衣者有过接触，而刘成……他手里攥着木牌，恐怕也发现了什么。”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这个凶手，极其狡猾，也极其残忍。他不仅要偷走金缕衣，还要将所有可能发现他秘密的人，全部除掉。”

云舒看着师姐眼中的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医馆的窗外，一道身影一闪而过，快如鬼魅。苏挽月眼神一凛，立刻追了出去，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巷口，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但她知道，刚才那人，一定是在监视这里。

是瑞王萧彻的人？还是……凶手的人？

苏挽月站在巷口，望着夕阳下熙熙攘攘的街道，心中第一次感到了一丝压力。金缕衣的秘密，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而她的对手，也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怕。

王忠和刘成的死，像两声警钟，敲醒了她。这场寻宝之旅，己经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关乎多条人命，甚至可能波及整个京城的安危。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转身走回医馆。

“云舒，”苏挽月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从现在起，我们要更加小心。同时，想办法查一查这个刘成，看看他生前负责什么，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或者……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

“嗯！”云舒用力点头，眼中也多了几分坚毅。

苏挽月走到书桌前，铺开宣纸，提笔欲写，却又停下。她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周明远的话——刘成死在密室里，手里攥着半块木牌。

密室……木牌……

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了一个更加庞大的阴谋。

而那枚小小的齿轮碎片，此刻在她袖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散发着冰冷的寒意，提醒着她，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她与瑞王萧彻的那次短暂交锋，或许只是一个序幕，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苏挽月的脸上，为她清丽的容颜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却也在她眼底深处，投下了一片难以言说的阴影。京城的暗流，己经开始涌动，而她，必须在这漩涡中，找到那失落的金缕衣，以及……幕后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