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倒计时

第十二章 倒计时

警车的红蓝闪光在季军身后渐渐远去。他站在马路牙子上，看着医护人员把李芳抬上救护车，她的蓝风衣上浸透了大片暗色血迹，像一朵诡异的花。有个穿白大褂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锐利得不像是普通医生。

季军转身离开，没有挥手，没有道别。李芳塞给他的记忆卡在裤袋里发烫，像一块烧红的炭。他本该去超市取回那个U盘，本该继续完成系统任务，但双脚却自动走向吉普车停靠的方向。

"操。"他对着空荡荡的街道骂了一声，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路灯光芒在柏油路面上晕开，几只飞蛾不知疲倦地撞击着灯罩。季军突然很想抽根烟，虽然他己经戒烟三年了。

吉普车还停在原地，车门虚掩着——他走得太急，连钥匙都没拔。坐进驾驶座时，皮革座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仿佛在抱怨他的重量。仪表盘上的手机屏幕亮着，系统界面自动弹出：

【任务倒计时：12:47:22】

【成功率预估：39%】

【建议：立即前往青云观】

数字一秒一秒减少，无情得像ICU里的心跳监护仪。季军盯着那串跳动的红色数字，突然觉得可笑至极。一个月前，他还在为创业失败和母亲医药费发愁；现在，他却要决定一项可能改变国家命运的技术的归属。

"凭什么是我？"他对着手机问道，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回荡。

系统没有回答。倒计时继续跳动，12:47:21...12:47:20...

季军把记忆卡掏出来放在中控台上。这东西只有指甲盖大小，却承载着李芳用命换来的情报。他想起李芳锁骨下那个奇怪的识别码，还有她制服黑衣人时使用的专业杀招——那绝不是《都市晚报》记者该有的技能。

窗外，一只野猫轻巧地跳过垃圾桶，绿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季军突然意识到自己己经在这坐了将近十分钟，却仍然不知道该去哪里、该做什么。超市的U盘里有父亲的技术资料，但他没去取；青云观的李道长可能知道真相，但他不敢去。

手机震动起来，系统弹出一条新消息：

【检测到用户情绪波动】

【是否需要心理疏导？】

"去你妈的心理疏导。"季军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金属盒被砸得弹开，里面的芯片滚出来，在月光下泛着蓝光。徽章也从口袋里滑出，和记忆卡并排躺在中控台上——三件物品摆在一起，像某种诡异的祭坛。

季军抓起徽章，指腹着上面"J.W.Guo 1989"的刻痕。外公郭卫国在他出生前就去世了，留下的只有几张泛黄照片和一个"神经科学家"的头衔。母亲很少提起外公，只说他是"为国家做大事的人"。

"外公，"季军对着徽章低语，"你到底设计了什么鬼东西？"

浴室里雾气蒸腾，热水像无数根细针般刺在季军背上。他双手撑在发黄的瓷砖墙上，任凭水流冲刷着后颈。西十三小时没合眼的疲惫从毛孔里一丝丝渗出，顺着排水口打着旋消失不见。

关掉水龙头，浴室突然安静得可怕。季军用毛巾擦去镜子上的水雾，里面映出一张陌生的脸——眼白布满血丝，下巴上胡茬凌乱，左脸颊还有一道己经结痂的擦伤。这是那个创业失败、负债累累的季军吗？还是什么"守护者7号"？

"操。"他对着镜中人骂了一句，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小旅馆的空调嗡嗡作响，像是患了哮喘的老人。季军套上便利店买的廉价T恤和牛仔裤，布料摩擦着皮肤发出沙沙声。床上的手机亮了一下，系统界面自动弹出：

【任务倒计时：09:22:17】

【成功率预估：31%】

【建议：立即前往青云观】

季军按下锁屏键，把手机塞进裤袋。窗外，夕阳将警局的蓝白色标志照得发亮——他特意选了这家正对派出所的小旅馆，虽然知道陈明的人真要抓他，一街之隔的警察也未必管用。

桌上摆着三样东西：从超市取回的U盘，李芳给的记忆卡，还有那枚泛着冷光的麦穗徽章。季军拿起徽章，指腹着上面"J.W.Guo 1989"的刻痕。三十年前，外公在设计这个时，可曾想过它会落到外孙手里？

手机突然震动，系统弹出一条新消息：

【检测到用户偏离预定路线】

【修正建议：立即前往青云观】

季军冷笑一声，把徽章和U盘一起塞进信封。他犹豫片刻，又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潦草地写下几行字：

"华科院负责同志：

此物关系国防科技安全，请转交863计划材料学专家组。

——季卫国之子"

信封封口时，他停顿了一下。父亲当年是否也经历过这样的时刻？在交出技术和保全家人之间痛苦挣扎？

街灯次第亮起。季军把信封揣进怀里，走出旅馆。夏夜的风裹挟着烧烤摊的油烟味，几个醉汉在警局门口大声嚷嚷。这种市井气息莫名让他安心——至少证明他还活在现实世界，不是什么科幻电影里被系统操控的傀儡。

邮局的夜间服务窗口还亮着灯。季军递出信封："加急挂号，保价。"

工作人员是个戴老花镜的大爷，他掂了掂信封："什么东西这么金贵？保价要开箱检查。"

"商业样品。"季军面不改色，"陶瓷微珠，易碎品。"

大爷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给信封贴上标签。扫码枪"滴"的一声响，票据打印机嗡嗡运作起来。

"华科院啊？"大爷把回执递给他，"那边经常收到奇奇怪怪的东西。"

季军没有接话。走出邮局时，他感觉肩膀轻了不少，仿佛卸下了什么无形重担。记忆卡还留在裤袋里，这是唯一没交出去的东西——李芳用命换来的情报，他至少要看完再做决定。

便利店的白炽灯刺得眼睛发痛。季军拿了瓶冰镇啤酒和三明治，结账时发现收银台旁的电视正在播放晚间新闻：

"...红星瓷厂今日遭遇多家媒体突击采访，厂长周某在回应秘色瓷工艺传承问题时表现异常..."

画面切换到周厂长满头大汗的特写，背景里隐约可见李芳的蓝色风衣。季军握啤酒瓶的手紧了紧。她还活着，至少三个小时前还活着。

回到旅馆房间，季军用牙齿撬开啤酒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走了些许燥热。他插入记忆卡，电脑屏幕上立即跳出一段视频：

画面中的李青云比现在年轻许多，正对镜头调试某种仪器。背景是季军熟悉的防空洞实验室，但设备明显比他现在看到的先进。

"测试记录，1992年4月5日。"视频里的李青云说道，"第七次意识投射实验。受试者：李芳，代号MK-7。"

镜头转向手术台，上面躺着一个小女孩，头上连着数十根导线。虽然画面模糊，但那眉眼分明就是幼年的李芳！

"植入程序完成。"李青云继续道，"记忆封锁设定为二十五年，触发条件为接触季卫国首系血亲或CZ技术样本。"

视频突然跳转，显示出一份加密文档。季军尝试打开，却提示需要密钥。他下意识摸向胸前，才想起徽章己经寄走了。

手机在这时亮起，系统弹出警告：

【检测到核心组件分离】

【紧急协议启动】

【倒计时加速：04:59:59】

原本九小时的倒计时突然变成了五小时！季军抓起手机，想关掉系统，却发现界面完全失控，屏幕上不断闪现红色代码：

【守护者协议7号激活】

【定位华科院邮件系统】

【拦截程序启动失败】

【备用方案加载中...】

季军猛地扣下手机。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冲到窗边看向邮局方向——一辆黑色SUV正停在邮局门口，两个穿制服的人在和柜台大爷交涉。太迟了，他们己经在追踪邮件。

啤酒瓶不知何时倒在了桌上，琥珀色液体浸湿了旅馆的劣质桌布。季军机械地擦干净电脑，躺到床上。极度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在坠入梦乡前的最后一刻，他似乎看到手机自动解锁，屏幕上的麦穗图标开始旋转、变形，最终变成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界面：

【麦穗协议终极阶段】

【自主意识模块激活】

【你好，季军】

【我是你外公】

但季军己经睡着了，没有看到这行字。窗外，警局的蓝红灯无声闪烁，与手机屏幕的诡异红光交相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