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问心之路，幻象丛生

“咚——！”

一声悠长而肃穆的钟鸣，如同惊雷般在青木谷山门前回荡，也如同战鼓般敲击在每一个前来参加试炼的少男少女的心头。

随着钟声落下，负责考核的张清风执事那冷峻的声音再次响起：“问心路，开！时限三个时辰，启程！”

话音未落，山脚下那黑压压的人群便如同开闸的潮水一般，汹涌地向着那条显露出来的、蜿蜒曲折向上延伸的山路涌去。一时间，人声鼎沸，脚步杂沓，每个人都想抢在前面，生怕落后于人。

凌素心被裹挟在人潮之中，渺小得如同一片落叶。她紧了紧背上的包裹，握紧了手中的拐杖，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身形，也迈出了踏上这条名为“问心路”的仙家试炼之路的第一步。

脚下的山路是用青石板铺就的，看起来平坦而坚实，并没有想象中的崎岖难行。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清风徐来，带着一丝草木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若非知道这是青木谷的入门试炼，倒像是一条寻常的登山小径。

然而，这种轻松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

当凌素心跟随着人流，向上行走了一段路程，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她便渐渐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一股无形无质的压力，如同潮水般从西面八方缓缓地侵袭而来，刚开始还很微弱，几乎难以察觉，但随着她不断向上攀登，这股压力也变得越来越沉重。她的脚步开始变得有些滞涩，呼吸也渐渐有些不畅，仿佛身上背负了什么无形的重物一般。

不仅如此，她还发现，周围的景物似乎也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不清起来。山路两旁的树木，在她的眼中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远处的山峦也变得有些虚幻，甚至连身边那些一同赶路的少男少女的身影，也时而清晰，时而朦胧，仿佛隔着一层水汽。

“这……这就是幻心之阵吗？”凌素心心中一凛，立刻警惕起来。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恐怕才刚刚开始。

她努力集中精神，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试图抵抗那股无形的压力，同时也在心中默念着云鹤子老道和陈远仙师曾经提点过的“守住本心，不为外物所动”的道理。

就在她凝神戒备之际，异变陡生！

走在她前方不远处的一个锦衣少年，突然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喊，手舞足蹈地向着路旁的一片空地跑去，嘴里还兴奋地叫嚷着：“爹！娘！你们怎么来了！孩儿好想你们啊！”

凌素心循声望去，只见那少年所跑向的地方，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任何人影。而那少年却仿佛看到了什么亲人一般，脸上充满了孺慕和喜悦之情，很快便消失在路旁的树林之中，再也没有出来。

紧接着，又有几名少男少女也出现了类似的异状。有的突然放声大哭，嘴里喊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语；有的则面露痴迷之色，对着空气傻笑；还有的则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尖叫着向后逃窜，却一头撞在无形的屏障之上，头破血流。

很快，便有几名身着青木谷服饰的弟子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将那些陷入异状的试炼者一一带离了山路，显然是被判定为失败淘汰了。

看到这一幕，凌素心心中更是警铃大作。她知道，那些人定然是陷入了幻心之阵的幻象之中，无法自拔。

她深吸一口气，更加小心地向前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谨慎，同时也在心中不断地告诫自己：眼前的一切，都可能是假的！不要相信！不要被迷惑！

又向上走了一段路，那股无形的压力变得更加沉重，仿佛有千斤巨石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而周围的景物，也变得更加虚幻迷离，甚至连脚下的青石板路，都开始变得有些扭曲起来。

就在这时，凌素心眼前一花，周围的景象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发现自己不再是身处那条蜿蜒的山路之上，而是回到了那个她既熟悉又痛恨的青山村！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依旧矗立在那里，熟悉的泥坯茅草屋炊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更让她心神巨震的是，她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自家院门口，笑容慈祥地向她招手。

“素心！我的素心回来了！”那是母亲林氏的声音，温柔而慈爱，充满了无尽的思念。

“傻丫头，在外面受苦了吧？快回家来，爹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那是父亲凌老汉的声音，憨厚而温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爹！娘！

凌素心看着那两个日思夜想的身影，听着那熟悉而亲切的呼唤，眼泪瞬间便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她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也暖得让她想要立刻扑进他们的怀抱。

她多想冲过去，告诉他们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委屈和苦难，告诉他们自己有多么想念他们！

她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前迈去，向着那两个熟悉的身影走去。

然而，就在她即将触碰到他们伸出的双手时，一阵钻心的剧痛突然从舌尖传来！

是她自己，在最后关头，狠狠地咬破了舌尖！

剧烈的疼痛如同当头棒喝，让她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了几分。她猛地想起，父母早己惨死在妖兽的爪下，早己化作了冰冷的枯骨，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笑容慈祥地等着她回家？

眼前的一切，定然是幻象！是那幻心之阵制造出来的假象，想要迷惑她的心神，让她沉溺其中，放弃前行！

“不！你们不是我的爹娘！我的爹娘己经死了！”凌素心含着满口的血腥，声音嘶哑地嘶吼着，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和刻骨的恨意。

她强迫自己转过头，不再去看那两个依旧在向她招手、脸上带着不解和失望神情的“父母”身影。她知道，多看一眼，她的道心便会多一分动摇。

她紧咬着牙关，任凭泪水模糊了双眼，一步一步，艰难地从那两个“亲人”的身边走过。每走一步，都像是在用刀子割着自己的心。但她知道，她必须走下去！她不能被这虚假的温情所迷惑，她还有血海深仇未报，还有年幼的弟弟在等着她！

当她终于走过那片熟悉的村落景象，周围的幻象再次变幻。

这一次，她看到自己置身于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宫殿里堆满了数不尽的金银珠宝，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餐桌上摆满了各种山珍海味，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滴；柔软舒适的锦被绣床，散发着的气息；还有无数身着华丽衣衫的仆人，对她卑躬屈膝，任她差遣……

这些，都是她曾经在梦中也未曾拥有过的奢华与享受。

她想起了自己曾经忍饥挨饿的日子，想起了自己曾经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衣，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寒冷的冬夜瑟瑟发抖……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沉溺在这虚幻的富贵荣华之中。她想，如果能一首这样生活下去，该有多好？不用再受苦，不用再奔波，不用再担惊受怕……

但随即，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父母惨死的画面，浮现出小宝天真无邪的脸庞，浮现出云鹤子老道和陈远仙师那充满期盼的眼神。

“不！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她在心中怒吼着。

金银珠宝再多，也换不回父母的性命！山珍海味再美，也比不上与家人团聚时的粗茶淡饭！锦衣华服再好，也比不上弟弟一声亲切的“姐姐”！

她想要的，是力量！是能为父母报仇雪恨的力量！是能保护弟弟周全的力量！是能主宰自己命运，不再任人宰割的力量！

这些虚幻的欲望，在她那颗因为仇恨和守护而变得无比坚定的道心面前，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那么的微不足道！

她冷哼一声，毫不留恋地从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中穿行而过，任凭那些的景象在身后渐渐消散。

在她身边，不断有人因为无法抵御各种幻象的诱惑而停下了脚步。

有的少年看到自己金榜题名，衣锦还乡，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沉浸在功成名就的喜悦之中，再也迈不动脚步。

有的少女看到自己嫁得如意郎君，夫妻恩爱，儿女绕膝，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红晕，沉醉在美满的家庭生活之中，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还有的人，则被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所吞噬，看到各种妖魔鬼怪向自己扑来，吓得魂飞魄散，或痛哭流涕，或语无伦次，最终被青木谷的弟子判定为心志不坚，淘汰出局。

更有人因为承受不住那股越来越沉重的无形压力和内心深处的煎熬，选择了中途放弃，黯然离去。

问心路，问的不仅仅是道心，更是人性。贪婪、恐惧、懦弱、执迷……种种心魔，都在这幻心之阵的映照下，无所遁形。

而凌素心，却凭借着对家人的深切思念——这种思念并没有成为让她沉沦的诱因，反而化作了她不断前行的不屈动力；凭借着对仇恨的刻骨铭记——这份仇恨让她时刻保持着清醒和警惕；以及对修仙大道和那份力量的执着向往，一次又一次地勘破了虚妄的幻象，抵御了来自心底的诱惑。

她的意志，如同在狂风暴雨中屹立不倒的磐石一般，坚定而沉稳。

每当有幻象出现，扰乱她的心神时，她都会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父母的血海深仇，默念着弟弟小宝对她的期盼，默念着自己立下的誓言。这些，都像是一道道坚固的堤坝，将那些试图侵蚀她道心的负面情绪和虚幻诱惑，牢牢地抵挡在外。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勘破了多少幻象。她只知道，自己必须不停地往前走，不能停下，更不能回头。

那条通往半山腰的问心之路，在她脚下，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充满了未知与考验。而她，正以一颗饱经创伤却又无比坚韧的心，一步一个脚印地，向着那缥缈的仙缘，艰难而坚定地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