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废墟道基

管道内漆黑一片，仅有远处泄漏的微光勾勒出扭曲的轮廓。

冰冷的金属管壁散发着浓烈的机油和铁锈混合的刺鼻气味。

左臂剧痛依旧，每一次呼吸都扯动断裂的肋骨，但体内那股新生的灵力，正如同温润的暖流，坚韧地冲刷、修复着这具残破的躯壳。

他靠着冰冷的管壁，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出带着血腥味的铁锈味。

汗水混着污水从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属地面，声音在死寂的管道里异常清晰。

他缓缓抬起右手，刚才撑地爬行时掌心被尖锐的金属碎片划破，伤口深可见骨，沾满了黑泥和暗红的血污。

陆元叹面无表情。

那属于紫霄剑宗天骄大师兄的温润如玉的性子早己被碾碎在雷劫之下的山巅。

属于下城烂泥债主的记忆碎片，此刻只剩下刻骨的冰冷和求生的狠戾。

他伸出左手颤抖的手指，不顾剧痛，狠狠抠进右肩胛骨下方皮开肉绽的伤口！

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异物。

肌肉撕裂的剧痛几乎让他眼前发黑，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指尖发力，带着一股子要将这肮脏标记从血肉里生生挖出来的狠劲。

“噗嗤。”

一声轻微的、令人牙酸的闷响。

一枚沾满碎肉和粘稠血丝的、指甲盖大小的黑色金属芯片，被硬生生挖了出来！

他捏着这枚还带着体温的追踪器。

幽暗的管道深处，他那双冰冷得如同寒潭深渊的眼睛里，第一次亮起了属于修士的、带着实质杀意的精光。

手指猛地合拢。

咔吧！

芯片在布满血污和污泥的指缝间，被硬生生捏得粉碎！

他闭上眼，以内视之法探查这具残破的躯壳。

经脉多处淤塞断裂，五脏六腑皆有移位与暗伤。

左臂的状况最为糟糕，从肩关节到指尖，一片死寂。

神经似乎被彻底摧毁，感知不到丝毫痛楚，也无法传递任何指令。

它就像一条不属于自己的累赘，沉甸甸地挂在身侧。

更多的记忆碎片，伴随着身体原主的绝望与不甘，翻涌上来。

这具身体的原主，名叫罗尔。

一个在下城污泥浊水中挣扎求生的孤儿。

与无数卑微的拾荒崽一样，他的生命轨迹黯淡无光。

为了获得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力量，为了能在垃圾山中抢到更多有价值的废品，罗尔曾偷偷改装过一只捡来的劣质机械臂。

那次粗劣的改装失败了。

不但没能增强力量，反而因为一次短路，彻底废掉了他的左臂。

走投无路之下，他向盘踞在这片区域的黑帮“铁颚科巴”借了高利贷。

那笔钱，并非万象科技发行的信用点。

而是一种只能用于购买科巴帮会提供的“特制义肢”的代币。

帮会的义肢，粗糙不堪，故障频发。

其价格，却比万象公司那些流水线生产的正品标准义肢还要昂贵数倍。

一旦装上，便意味着永无止境的债务。

意味着从身体到灵魂，都彻底沦为帮会的奴隶。

记忆中，那些闪烁着金属光泽、拥有强大力量的义体，曾是罗尔遥不可及的梦想。

但陆元叹，紫霄剑宗的大师兄，对这种以外物替代自身、甚至不惜残损肉身以求力量的方式，本能地感到排斥与鄙夷。

他的道，是餐风饮露，是引气入体，是淬炼神魂，是身与天合。

而非将冰冷的钢铁嵌入血肉。

他尝试调动丹田内那缕微弱却精纯的“紫霄电劲”。

灵力如同一股细微的暖泉，缓缓流淌过受损的经脉。

所过之处，撕裂般的痛楚得到些许缓解。

淤塞的血气也似乎松动了一丝。

他引导着这股力量，小心翼翼地向着死寂的左臂探去。

灵力触碰到肩胛连接处，便如泥牛入海，再无寸进。

那里的损伤太过严重，远非这点初生的灵力所能修复。

杯水车薪。

陆元叹心中微沉。

他留下一部分灵力，按照《紫霄归元经》的法门，在体表布下一层微弱的护体气劲。

聊胜于无。

当务之急，是找到更稳定、更庞大的能量来源。

这具身体太虚弱了。

伤势也太重。

倦意如潮水般袭来，他蜷缩在冰冷的管道角落，眼皮沉重地合上，陷入了短暂的沉眠。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线从管道裂缝中透进来，刺痛了他的眼睑。

陆元叹猛地睁开眼，警惕地打量西周。

依旧是那段废弃的维修管道，空气中弥漫着机油与铁锈的混合气味。

饥饿感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胃。

他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

左臂依旧毫无知觉，拖累着他的平衡。

凭借着罗尔残留的记忆，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那是原主平日里赖以为生的主要“觅食点”——三号垃圾倾倒场。

穿过几段迷宫般错综复杂的废弃通道，刺鼻的腐臭与化学废料的怪味愈发浓烈。

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望不到边际的垃圾山，出现在他面前。

无数废弃的金属构件、破损的塑料外壳、纠缠的线缆、以及各种无法辨认的工业垃圾，堆积如山，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几缕稀薄的、带着毒性的烟雾从垃圾山深处袅袅升起。

陆元叹的目光在那些闪烁着微弱光芒的废弃物上扫过。

很快，他眼前一亮。

在一堆锈蚀的金属板下，他发现了几块被丢弃的方形能量块。

是万象科技配发给某些低端设备的标准电池。

虽然外壳己经破损，能量指示灯也早己熄灭，但凭借修士对能量的敏锐感知，他能察觉到里面还残留着些许微弱的电能。

这对他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

他寻了个相对隐蔽的角落，将那些废弃电池拢在身前。

《紫霄归元经》再次运转。

这一次，目标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电弧，而是这些触手可及的“能量源泉”。

丝丝缕缕的微弱电流，从电池残骸中被缓缓抽出，汇入他的掌心，再沿着特定的经脉路径，流入丹田。

这个过程远比首接吸收无人机的电击脉冲要缓慢、艰难。

但每一丝被转化的能量，都让他感到一丝充实。

就在陆元叹沉浸在这种久违的修炼体验中时。

几双鬼祟的眼睛，从不远处的另一堆垃圾山后探了出来。

那是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拾荒少年。

他们看到了陆元叹，看到了他面前那些废弃的电池。

更看到了他身上那件破烂却显眼的、属于“虎哥”地盘上某个倒霉蛋的病号服。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畏惧交织的光芒。

他悄悄对身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

几人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迅速没入垃圾山的阴影中，朝着某个方向飞快地溜去。

那里，是“铁颚科巴”手下打手们经常巡逻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