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章 夜香 5

医院的荧光灯刺得周雨晴眼睛发痛。消毒水的气味掩盖不了那股始终萦绕在她鼻端的甜腻腐臭味——自从仪式那晚后，这气味就如影随形。

"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推了推眼镜，表情困惑，"陈先生体内...有不明组织生长。它们包裹着他的器官，但又不像是肿瘤..."医生指着CT片上一团模糊的阴影，"这里，胃部周围，还有肝脏附近，这些组织正在...替换他的正常器官。"

周雨晴攥紧了病历本，指节发白。她不用看也知道那些"不明组织"是什么——那个正在陈默体内生长的东西。

"有什么治疗方法吗？"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医生摇摇头："我从医二十年没见过这种情况。活检显示这些组织含有类似胎盘和胎儿细胞的成分，但基因序列...不完全是人类。"他压低声音，"陈先生最近是否接触过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周雨晴想起陈默微微隆起的腹部，和皮肤下那张时隐时现的婴儿脸。她只是摇摇头，谢过医生后匆匆离开。

走廊转角处，林晓正在通电话，表情凝重。周雨晴走近时，她刚好挂断。

"阿赞德法师的助手回信了。"林晓拉着她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班纳克村在泰国东北部，靠近老挝边境。那里确实以制作特殊古曼童闻名，但近十年己经没人敢去了。"

"为什么？"

"据说..."林晓环顾西周，声音压得更低，"那里的法师不再使用自然死亡的婴儿，而是...制造材料。"

周雨晴胃部一阵绞痛，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又浮现出来——昏暗的灯光，金属托盘上的针管，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她强忍恶心说，"陈默是怎么找到那个地方的？肯定有中间人。"

林晓点点头："我查了陈默半年前的通讯记录。去泰国前，他频繁联系一个叫张明的留学生，那人曾在曼谷大学研究东南亚民俗学。"

"能找到他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林晓表情古怪，"张明两个月前被送回国，现在在城郊的精神病院。"

???

青山精神病院的走廊比医院更加阴冷。周雨晴跟着护士走向隔离病房，墙上的安全镜映出她憔悴的面容——眼下的青黑己经接近陈默最初的样子，嘴角不知何时添了一道细小的裂口，像是被人用指甲划开的。

"张明情况很不稳定。"护士在305房门前停下，"自从入院后，他拒绝进食，只喝糖水。每天半夜三点准时尖叫，说'它饿了'。"护士摇摇头，"最奇怪的是他的体检结果——各项指标都像新生儿，连骨骼密度都异常低。"

房门打开，一个瘦得脱形的年轻男人蜷缩在墙角，正用指甲在墙上划着什么。听到动静，他猛地抬头，眼睛大得不成比例，黑眼珠几乎占满整个眼眶。

"你们也是来见它的吗？"张明的声音尖细得不正常，"它今天心情不好，把爸爸弄疼了..."他突然咯咯笑起来，声音像是两个人在同时发笑。

周雨晴走近，看到墙上密密麻麻刻着同一个词："家"。有些刻痕还很新，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张明，我是陈默的朋友。"她小心地蹲下身，"我想知道他是在哪里找到那个...孩子的。"

张明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度恐惧："不能说名字！说了它会来！"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大把黑发被扯下，露出渗血的头皮，"它要全家团圆...爸爸，妈妈，孩子...一个都不能少..."

林晓拿出一张泰国地图："指给我们看，不用说出来。"

张明颤抖的手指落在一个偏远区域，然后突然僵住。他的眼球向上翻，露出浑浊的眼白，嘴角流出黑色粘液："太迟了...妈妈己经接受了...我能感觉到妹妹在长大..."

周雨晴倒退两步，腹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抓挠。她掀起衣角，惊恐地发现小腹上浮现出几道淡红色的抓痕，形状正是一个婴儿的手印。

"我们得走了。"林晓拽着她往外走，身后传来张明癫狂的笑声和一声清晰的婴儿啼哭——尽管房间里根本没有婴儿。

???

回程的出租车上，周雨晴一首按着腹部。那种异物的蠕动感越来越明显，尤其是在经过寺庙或墓地时，腹内的"东西"会异常活跃。

"张明说的'妹妹'是什么意思？"她声音发抖，"难道我体内的是...另一个？"

林晓表情凝重："阿赞德的助手说，怨童会根据宿主性别选择'身份'。在陈默体内它是'儿子'，在你体内..."她没有说完。

周雨晴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医院的电话。护士急促的声音传来："周小姐，陈先生醒了，但情况很奇怪...您最好马上过来。"

陈默的病房外围满了医护人员。透过玻璃，周雨晴看到他被束缚带绑在床上，腹部高高隆起如同临盆孕妇，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更可怕的是他的嘴——嘴角撕裂到耳根，像是被什么力量硬生生扯开的，黑红色的血痂遍布下巴。

"半小时前他突然尖叫着醒来，"主治医生声音发颤，"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语言...然后他的肚子就开始...变大。"

病房内，陈默转过头，目光锁定周雨晴。他的眼睛恢复了清明，但充满绝望。

"雨晴..."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它给我看了它的记忆...那个诊所...那些婴儿..."泪水混着血丝从眼角滑落，"我们都被骗了...那不是普通的古曼童..."

"陈默，班纳克村到底发生了什么？"周雨晴隔着门喊道。

陈默的腹部突然剧烈起伏，他痛苦地弓起背，束缚带深深勒进皮肉。一个尖锐的声音从他撕裂的嘴里挤出来："妈妈...我疼..."

医护人员惊恐后退。陈默挣扎着继续说："法师...不是制作...是召唤...从'间隙'里召唤的东西...它们假装是婴儿..."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黑色的粘液喷在胸前，"需要血缘...才能完全降临..."

"什么意思？什么叫'假装是婴儿'？"林晓追问。

陈默的瞳孔突然扩大，黑眼珠完全覆盖了眼白："我们是容器...门...让它们来到这个世界..."他的声音变成了重叠的诡异音调，"妈妈很快就会明白...妹妹长得很快..."

监测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陈默的血压和血氧急剧下降。医护人员冲进去抢救，混乱中周雨晴看到陈默的腹部皮肤变得透明，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黑色形体，正对着她...微笑。

"不行了！准备电击！"

"天啊他的内脏都...都融化了..."

"这是什么？！他吐出来的...是牙齿？婴儿的牙齿？"

周雨晴双腿发软，靠着墙才没倒下。腹部的蠕动变得剧烈而规律，像是某种...心跳。她恍惚想起那些闪回的记忆片段——针管、哭声，然后是永恒的黑暗。那不是怨童的记忆。

是它的诞生过程。

林晓拉住她的手："我们得去泰国。现在陈默己经...你必须在那东西完全占据你之前找到它的源头。"

周雨晴摸向自己的腹部，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不正常的温度。她想起张明的话，想起陈默的警告，想起镜中那个对着她诡异微笑的倒影。

"如果..."她声音颤抖，"如果它真的在我体内生长，我们来得及吗？"

林晓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走廊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远处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近。安全镜里，周雨晴的倒影独自站着，腹部隆起，抚摸着一个不存在的孩子...

???

护照和签证加急办理需要三天。这三天里，周雨晴的变化加速了。

她的味觉开始改变，突然嗜甜如命，一口气能吃下半罐蜂蜜；皮肤变得异常敏感，阳光照在手上就像火烧；最可怕的是夜间——她会在凌晨三点准时惊醒，发现自己在厨房，手里拿着食物，却不记得是怎么到那里的。

浴室镜子上，她用口红写着："不要睡"、"它在等你做梦"。

出发前一晚，周雨晴在整理行李时，衣柜门缓缓自己打开了。里面挂着的不是她的衣服，而是一件红色的泰式孕妇装，下摆绣着诡异的符文。衣服口袋里有一张纸条，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妈妈，我们明天回家。"

周雨晴尖叫着后退，撞翻了台灯。当灯光再次亮起时，衣柜里只剩下她自己的衣服，但那件孕妇装的气味——檀香混合着血腥味——久久不散。

她颤抖着摸向腹部，那里的皮肤下传来轻微的...踢动。

窗外，一轮血月高悬。明天，她们将飞往泰国，前往那个制造噩梦的村庄。而周雨晴清楚感觉到，体内的"东西"正在为此...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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