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 章 死亡预知 4

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温语感到一阵刺骨寒意从手臂蔓延至全身。冷藏柜钢门上的"母亲"倒影露出胜利的微笑，向她伸出手：

"来吧，小雏菊..."

世界开始扭曲。解剖室的白墙像融化的蜡一样流动，不锈钢器械表面泛起诡异的涟漪。温语感到自己被拉扯、延展，穿过某种粘稠的边界...

然后，坠落。

她跌在一个冰冷坚硬的表面上，西周漆黑一片。当眼睛适应黑暗后，温语发现自己站在一面巨大的镜子上——不，是站在镜子内部，脚下是透明的镜面，能看见现实世界的倒影。

"欢迎回家。"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温语转身，看到了母亲——至少外表是母亲。林月穿着30年前消失时的衣服，容貌丝毫未变，但眼睛在黑暗中闪着诡异的微光，就像...方默那样。

"妈...妈妈？"温语声音颤抖。

"是我，也不全是。"林月微笑着，嘴角弧度完美得不自然，"影王保留了我的核心记忆和人格，作为诱饵吸引你这样的特殊存在。"

温语后退几步，环顾西周。这是一个由无数镜子组成的迷宫，每面镜子都映照着一个死亡场景：溺亡、车祸、火灾...包括那些她调查过的案子。最远处的一面巨大镜子显示着法医中心的解剖室，小林正焦急地寻找她。

"这是哪里？"温语强迫自己冷静。

"影子世界的边缘。"林月——或者说影王操控的林月外壳——优雅地挥手，"所有预知死亡都从这里起源。每面镜子代表一个被编程的死亡，一个被收割的生命能量。"

她指向远处一面闪着微光的镜子，里面是年幼的温语被镜中黑影掐住脖子的场景："你的预知，唯一还未实现的。影王等了三十年呢。"

温语突然明白了父亲的研究为何如此重要——他不是在制造死亡预知，而是在研究如何阻断影子世界对现实的影响。

"爸爸知道真相，对吗？他想救我。"

林月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瞬，流露出一丝真实的情感："你父亲...是个顽固的天才。他发现了影王需要自愿跨越的媒介才能永久打开通道，于是用反向血清在自己身上做实验，想先一步找到我..."

"然后呢？"温语追问。

"然后他发现了影王的弱点。"方默的声音突然插入。他从一面镜子中走出，现在的他更加不像人类，皮肤下黑色脉络清晰可见，"影王害怕被反转。"

"反转？"

林月突然抓住温语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别听他的！方默己经不属于任何一边，他想利用你摧毁两个世界的平衡！"

温语挣脱开来，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当她碰到林月时，母亲眼中闪过一丝熟悉的光芒，就像...真正的母亲在试图与她沟通。

方默冷笑着举起手，周围的镜子开始变换场景，显示出记忆片段：

父亲在实验室秘密研究反向血清；

父亲发现方默被影王腐蚀，两人激烈争执；

父亲在车祸前将最后的血清和资料藏起来...

"你父亲发现了真相。"方默说，"影王的力量源自镜子对现实的反射。如果能让镜子反射自身，形成无限反射循环，影王就会被困在自己的领域里。"

温语想起父亲笔记中的话："最亮的镜子能照出最暗的影子"。他早就留下了线索。

林月突然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扑向方默！她的身体在半空中变形，伸展成由纯粹黑暗组成的多肢怪物。方默同样变形，两者纠缠在一起，像两团互相吞噬的黑雾。

趁这个空隙，温语转身就跑。镜子迷宫中，有些场景吸引了她——一面小镜子显示父亲在车祸前将某样东西埋在了老房子的花园里；另一面镜子显示母亲刚被拖入影子世界时的情景，她挣扎着保留自我意识...

迷宫中央是一面巨大的黑色镜子，比其他所有镜子加起来还要大。镜框上刻满陌生的符号，镜面不是反射的，而是一个不断旋转的黑暗漩涡。

"原初之镜..."温语本能地知道这就是影王的力量源泉，连接两个世界的核心。

她试探性地伸手触碰镜面，立刻看到恐怖的一幕——如果影王成功，这个漩涡将无限扩大，吞噬现实世界。所有生命都将成为影王的一部分，永远困在死亡预知的循环中。

"只有媒介能反转镜子。"方默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他不知何时摆脱了林月，出现在温语身旁，"你母亲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这就是为什么影王如此渴望你...小雏菊。"

最后那个昵称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亵渎的意味。温语猛地推开他：

"我妈妈还在里面，对吗？没有被影王完全吞噬的那部分？"

方默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去看看花园里你父亲埋的东西吧。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你可以...自由穿行。"

他说着将温语推向一面显示老房子的镜子。温语感到自己再次被拉伸、扭曲，穿过镜面...

眨眼间，她站在了老房子的花园里。夜空中挂着两轮月亮，一红一白，星星排列成诡异的图案。这不是现实世界，而是影子世界对老房子的扭曲映射。

父亲埋藏的东西不难找——一株枯萎的雏菊标记着位置。温语徒手挖开松软的泥土，找到一个防水金属盒。

盒子里是一本小册子和一支装满银色液体的注射器。小册子是父亲的笔迹：

"小语，如果你读到这个，说明你己跨越边界。银色血清是我最后的发现——它能暂时隔绝影王的控制，让你与真实的林月交流。但机会只有一次，且代价巨大。"

温语毫不犹豫地将银色血清注射进手臂。剧痛瞬间贯穿全身，她跪倒在地，视野变成纯粹的白热。当疼痛消退时，花园消失了，她站在一个纯白的空间里，对面是...真正的林月。

"妈妈！"温语冲上前抱住她。这个林月眼神清明，没有那种非人的光泽。

"时间不多，小语。"林月紧紧抱住女儿，"影王发现我们了。听好，反转原初之镜需要两件事：一个自愿牺牲的活人作为能量源，和一件来自现实世界的纯净反光物。"

"牺牲？"

"生命能量，小语。你父亲差点成功了，但他只有一个人。影王诱使他使用自己的生命力，却不够完成反转..."林月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白色空间出现黑色裂纹，"你需要...找到我的红宝石项链...它能..."

空间崩塌，温语又回到了诡异的花园。手中多了一条红宝石项链——母亲最珍贵的首饰，她以为早己丢失。

没有时间思考，温语跑向花园里的镜子，想返回迷宫。但镜子现在显示的是老房子的客厅，父亲正坐在书桌前写日记。出于首觉，温语伸手触碰镜面...

又一次穿越。她站在客厅里，父亲背对着她。这是过去的影子，五年前的父亲。

"镜子是双向的..."温语喃喃自语。她走到父亲身边，发现他正在写关于反转镜子的研究：

"关键在于无限反射。如果能让原初之镜反射自身，影王的力量就会陷入无限循环..."

父亲突然抬头，像是感应到什么："小语？是你吗？"

温语震惊地发现父亲似乎能感知她的存在："爸爸！我能听到你！"

但父亲的视线穿过了她："如果你在未来读到这个，记住——影王最怕的是被遗忘。所有镜子都需要观察者才能存在。如果没有眼睛观看，镜子就只是...玻璃和银。"

话音刚落，整个场景开始崩塌。温语再次穿过镜面，这次回到了镜子迷宫。远处传来非人的咆哮声——影王发现了她的逃脱。

她必须在被抓住前找到反转原初之镜的方法。父亲的话给了她提示：无限反射，以及...观察者。

迷宫的镜子开始移动，形成一条通往中央原初之镜的路径。这不是帮助，而是陷阱——影王在邀请她前往核心。

温语握紧红宝石项链，走向原初之镜。随着接近，镜中的黑色漩涡旋转得越来越快，像是兴奋地等待她的到来。

"小雏菊..."影王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用的是母亲的声音，"来成为永恒的一部分吧。"

温语站在巨大的黑镜前，突然明白了父亲最后的提示。她掏出手机——现实世界的物品——打开自拍模式，对准原初之镜。

手机屏幕里，黑色漩涡的倒影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旋转方向相反。这就是关键！

"需要一面镜子反射另一面..."温语自言自语。但原初之镜如此巨大，她需要一面同样大的镜子来反射它。

就在这时，林月再次出现。现在的她半人半影，左半边是温柔的母亲，右半边是扭曲的黑暗。

"用这个..."林月的左手递来一样东西——父亲实验中使用的隔离舱镜面装置，"和我一起..."

温语瞬间明白了母亲的计划。她迅速架好装置，调整角度，让原初之镜的映像反射回自身。但什么也没发生。

"还缺什么？"温语焦急地问。

"生命能量..."林月的半张脸流下泪水，"自愿的牺牲。"

影王的黑暗部分开始与林月争夺身体控制权："不！你不能再次背叛我！"

温语看向装置，又看向挣扎中的母亲。她明白了必须付出的代价："不，妈妈，让我来。我是媒介，我的能量更—"

"不，小语。"林月突然挣脱影王的控制，扑向装置，"这次妈妈保护你。"

她将红宝石项链按在装置上，然后整个人融入镜面。一道刺目的银光爆发，原初之镜中的漩涡开始反向旋转！

影王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整个镜子迷宫剧烈震动。无数镜子破碎，黑色物质如血液般从裂缝中渗出。

"妈妈！"温语想抓住林月，但只碰到一缕消散的光。

"记住我..."林月最后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但不要被回忆束缚。活下去，小雏菊..."

原初之镜的黑色漩涡现在变成了银色，旋转越来越快。方默突然出现在温语身边，身体开始解体：

"你做了什么？！"他尖叫着，"没有影王，我就不能维持形态！"

温语看着这个背叛父亲的助手在痛苦中消散，心中没有怜悯。整个影子世界正在崩塌，她必须回到现实世界。

最后看了一眼变成银色的原初之镜，温语隐约看到母亲的身影在里面对她微笑挥手告别。然后她跳进了最近的一面显示解剖室的镜子...

坠落、扭曲、拉伸。

温语重重摔在解剖室的地板上，浑身剧痛。窗外是10月31日的朝阳——预知死亡的当天。

"学姐！"小林冲进来，"天哪，你去哪了？警察到处找你！还有...发生了一件怪事。"

温语虚弱地抬头："什么怪事？"

"所有那些死者...林小曼、李教授...他们都活过来了！完全不记得自己死过，医院检查一切正常！"

温语笑了，泪水滑过脸颊。母亲成功了。

小林帮她坐起来："还有更奇怪的...监控显示昨晚有个穿黑风衣的高瘦男子进了你的办公室，但当他走到一面镜子前时，就...消失了。镜子后来碎了，里面有个这个东西。"

她递给温语一块镜子碎片，上面粘着一小片黑色物质，像活物般微微蠕动，但很快在阳光下化为一缕黑烟消散。

"方默..."温语轻声说，"永远困在镜子里了。"

一个月后，温语站在老房子的花园里。所有关于她的指控都被撤销，复活的"死者"们完全不记得死亡经历，塔纳托斯学会神秘解散。

她种下一株新的雏菊，代替那个标记父亲埋藏点的枯萎花朵。红宝石项链挂在胸前——不知怎么，它随她回到了现实世界，是母亲存在的唯一证明。

手机响了，是小林："学姐，新案子，你能来一下吗？"

"什么案子？"

"很奇怪...死者手里握着一面破碎的镜子，镜片上用血画着一个三眼符号。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温语的手指无意识地触碰项链："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她最后看了一眼花园角落的那面老镜子。镜中，一个模糊的女性身影对她点了点头，然后消失在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