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燃烬之臂

冰冷的空气裹挟着尘埃灌入肺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腐肉的味道。右臂沉重得如同铸铁，焦黑与暗金交织的纹路在皮肤下缓缓蠕动，像无数冰冷的蛇。烙印深处，那道跨越虚空的注视感越来越清晰，如同悬顶之剑。

尸鬼的嘶吼从西面包围而来，腐朽的气息浓得化不开。十几道扭曲的身影从断墙残垣后蹒跚走出，皮肤灰败溃烂，关节反曲，浑浊的眼球死死锁定我这个唯一的活物。它们的速度不快，但那源自“归墟”污染的、对鲜活生命本能的憎恶与吞噬欲望，却如同实质的恶意浪潮，一波波冲击着我的神经。

体内，“逆熵之血”的奇点微弱得如同风中之烛，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钝痛。力量枯竭，身体残破。

绝望吗？

不。

冰冷的悲怆和失去苏晴的怒火，在胸中燃烧，反而压下了肉体的痛苦和烙印的冰冷。那烙印深处传来的注视，不再是单纯的恐惧源头，更像是一种挑衅！来自烬灭之敌的、刻入血脉的挑衅！

“来啊！”嘶哑的咆哮冲出喉咙，带着烬龙残骸跨越时空的余韵。布满诡异纹路的右臂缓缓抬起，沉重，却异常稳定。指尖，那暗金与焦黑交织的光芒危险地流转、汇聚。

没有技巧，没有章法。只有最原始的、源自烙印本身、被怒火点燃的毁灭冲动！

第一只尸鬼嘶吼着扑到近前，腐烂的爪子带着恶风抓向我的面门！它浑浊的眼珠里，倒映着我抬起的手臂。

轰！

意念驱动烙印！

右臂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并非能量光束，而是一股无形的、蕴含“烬灭”与“静滞”湮灭特性的力场波纹，以手臂为中心猛地扩散开！

噗嗤！

扑到半空的尸鬼，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亿万锋利锯齿的墙壁！它的身体在接触到力场波纹的瞬间，没有倒飞，没有惨叫，而是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蜡像，从接触点开始，无声无息地分解！灰败的皮肤、溃烂的肌肉、灰白的骨骼…一切构成它存在的物质，在亿万分之一秒内被强行拆解、湮灭，化为一片细密的、散发着焦糊味的灰色尘埃，簌簌飘落！

没有血腥，只有彻底的、归于虚无的死亡！

力场波纹并未停止！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继续向外扩散！

嗤！嗤！嗤！

紧随其后的三只尸鬼，如同被无形的镰刀同时扫过！上半身瞬间化为飞灰，下半身还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僵首地向前扑倒，断口处平滑如镜，没有一滴鲜血流出，只有如同被高温瞬间灼烧碳化后的焦黑痕迹！

一击！西只尸鬼彻底湮灭！

然而，巨大的反噬也随之而来！

“呃啊——！”右臂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穿刺！烙印深处的焦黑灰纹剧烈蠕动，冰冷的死寂感如同剧毒的藤蔓，顺着神经疯狂向上蔓延，瞬间侵蚀了整个右肩胛骨！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住！眼前阵阵发黑，喉头腥甜上涌！

更可怕的是，烙印深处那道冰冷的注视感，在力量爆发的瞬间骤然增强！仿佛门后的存在，正贪婪地汲取着这力量爆发的“信息”！

“吼！”尸鬼群短暂的停滞被更疯狂的饥饿取代！同伴的瞬间湮灭并未吓退它们，反而激起了污染本源更狂暴的凶性！更多的尸鬼从阴影中涌出，其中几只体型明显更加高大，腐烂的皮肤下隐隐透出暗红的、如同劣质金属般的光泽，动作也快了几分！是变异体！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杀！”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低吼，强忍着灵魂被撕裂的痛苦和烙印被窥视的寒意，布满纹路的右臂再次抬起，对准尸鬼最密集的区域！

这一次，不再是扩散的波纹！

意念疯狂催动烙印！焦黑与暗金的光芒在掌心高速汇聚、压缩！一股狂暴的、极不稳定的湮灭能量球在掌心成型！暗金色的光芒在焦黑的底色中疯狂流转，散发出毁灭性的波动！

轰！！！

压缩到极限的能量球脱手而出！如同炮弹般射入尸鬼群！

没有巨响！只有一片无声的、半径数米的绝对湮灭领域瞬间展开！领域内的一切——尸鬼、碎石、扭曲的钢筋、甚至空气——都在接触到领域的瞬间被分解、化为最基础的粒子尘埃！一个半球形的、边缘流淌着暗金熔融物的巨大坑洞出现在原地！

超过十只尸鬼，包括两只变异体，瞬间消失！

噗——！

这一次的反噬远超之前！我狂喷出一大口滚烫的黑血，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向后踉跄数步，重重撞在身后的断墙上！右臂上焦黑灰纹如同活物般疯狂暴涨，瞬间覆盖了半个胸膛！皮肤下传来骨骼被强行扭曲、异化的“咯咯”声！冰冷的死寂感如同冰水灌入心脏，意识一阵模糊，几乎要沉入黑暗！

烙印深处传来的注视感，己经如同实质的寒冰，几乎要将我的灵魂冻结！它在欢呼？在等待这具躯壳彻底被侵蚀、化为它降临的容器？

不能倒下！倒下就真的完了！苏晴的碎片…就在不远处！

视线因剧痛和侵蚀而模糊，但眼角余光死死锁定了瓦砾中那片冰蓝色的晶体碎片。它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微弱却执着的微光。

就在这时！

嗡！！！

掌心那刚刚爆发过湮灭能量、尚未来得及平息的烙印核心，在接触到飘散在空气中、属于那些被湮灭尸鬼的细微尘埃（这些尘埃同样蕴含微弱的“归墟”污染）时，竟然产生了异变！

烙印深处，那焦黑的灰纹核心猛地一颤！一股冰冷的吸力凭空产生！

空气中那些细密的灰色尘埃，如同受到无形磁场的牵引，瞬间倒卷而回！疯狂地涌向我掌心那焦黑与暗金交织的烙印中心！

嗤嗤嗤——！

细微的、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的声音在掌心响起！

涌入的污染尘埃并未加剧侵蚀，反而在接触到烙印核心、接触到那些暗金裂痕的瞬间，如同投入炼炉的杂质，被一股源自“烬火”本能的、焚尽万物的暴戾意志强行炼化！

一股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毁灭能量，从炼化的尘埃中被强行提取出来！这股能量带着冰冷的“归墟”特性，却又被烙印中的“烬火”意志粗暴地打上了属于我的印记！它如同涓涓细流，瞬间注入我枯竭的身体！

轰！

如同久旱的河床迎来甘霖！濒临熄灭的“逆熵之血”奇点猛地一振，贪婪地汲取着这精纯的毁灭能量！虽然性质冰冷，却在奇点的艰难转化下，化为支撑身体运转、抵抗侵蚀的养料！枯竭的力量得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补充！更关键的是，那疯狂蔓延的焦黑灰纹，在得到这股“养料”后，如同被喂饱的毒蛇，蔓延的速度竟然…减缓了一瞬！

以战养战？！吞噬敌人的污染化为己用？！

这个发现让我心头剧震！但来不及细想！

一只速度极快的变异尸鬼，趁着刚才的间隙，己经嘶吼着扑到面前！它腐烂的利爪上覆盖着一层暗红的骨甲，带着腥风首的心脏！速度太快！力量枯竭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做出完整闪避！

只能硬扛！

布满纹路的右臂本能地横挡在胸前！

锵——！！！

刺耳的金属刮擦声爆响！变异尸鬼覆盖骨甲的利爪狠狠抓在烙印密布的前臂上！

预想中的血肉撕裂并未发生！

覆盖前臂的焦黑与暗金纹路骤然亮起！一股强大的湮灭力场瞬间在接触点爆发！

噗！

变异尸鬼的利爪连同小半截前臂，如同撞上粉碎机，瞬间化为飞灰！

“吼——！”剧痛让尸鬼发出凄厉的咆哮，它仅存的左爪带着更狂暴的力量抓向我的头颅！

“死！”剧痛和反噬让我的意识近乎疯狂，被逼到绝境的反扑更加暴戾！横挡的右臂猛地一旋，化挡为抓！布满纹路的手掌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扣向尸鬼抓来的左爪手腕！

嗤——！

如同烙铁按上朽木！焦黑的灰纹与暗金裂痕爆发出强烈的湮灭光芒！变异尸鬼坚韧的腕骨在接触的瞬间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紧接着，整个左爪连同手腕，在恐怖的湮灭力场下，寸寸化为飞灰！

“吞！”意念狂吼！烙印核心的冰冷吸力再次爆发！

变异尸鬼身上逸散出的、远比普通尸鬼浓郁精纯的污染气息，如同被无形的漩涡捕捉，疯狂涌入我掌心的烙印！这一次的“炼化”更加高效！一股比之前强横数倍的毁灭能量瞬间注入体内！

“逆熵之血”奇点如同注入强心针，光芒瞬间明亮了一丝！疯狂蔓延至胸膛的焦黑灰纹，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硬生生被逼退了寸许！身体的虚弱感大幅减轻！一股冰冷、暴戾、却充满力量的感觉充斥全身！

“吼！”力量带来的刺激让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布满诡异纹路的右臂猛地发力！

咔嚓！

变异尸鬼仅存的躯干被硬生生捏碎！更多的污染气息被烙印吞噬！

周围的尸鬼似乎被这凶残的吞噬景象震慑，出现了短暂的迟疑。它们浑浊的眼珠里，第一次出现了除了饥饿和憎恶之外的情绪——一丝源自污染本能的…恐惧？

趁此间隙，我猛地扑向那片冰蓝色的灵纹碎片！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碎片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之前所有注视感加起来都要恐怖、都要冰冷的意志，如同实质的冰山，轰然降临！瞬间冻结了周围的空间！

不是来自烙印深处！是来自…头顶那片暗紫色的天穹！

天穹之上，一个巨大到覆盖了整个视野的、模糊的青铜巨门虚影，缓缓浮现！门扉紧闭，但表面那些流淌着暗红污秽的扭曲纹路，此刻清晰得如同近在咫尺！一股无法抗拒的、要将灵魂都拖入永恒沉寂的吸力，从那紧闭的门缝中疯狂涌出！

目标——我和我即将触碰到的灵纹碎片！

门扉投影！它…亲自降临了？！

恐怖的威压下，身体如同被亿万座大山镇压，连指尖都无法移动分毫！意识在吸力下摇摇欲坠，即将被彻底剥离！

“不…能…给…你…” 喉咙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只能挤出破碎的音节。苏晴用命换来的碎片…烬土余烬最后的火种…绝不能落入归墟之门！

吼——！！！

源自血脉最深处的、被彻底激怒的烬龙之魂在咆哮！胸膛内那点“逆熵之血”的奇点，在极致的压迫和守护的执念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它疯狂旋转，将刚刚吞噬得来的、尚未完全转化的毁灭能量，连同烙印本身的力量，不计后果地、全部压缩、点燃！

布满诡异纹路的右臂，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灰暗光芒！整条手臂仿佛化为了纯粹的湮灭之源！

“烬龙…吞…寂！！！”

随着灵魂的怒吼，那燃烧着灰暗光芒的右臂，带着撕裂空间的力量，不再抗拒那来自门缝的吸力，反而如同扑火的飞蛾，悍然…主动抓向那近在咫尺的青铜巨门虚影！

目标——门扉表面，那一道正在流淌着暗红污秽的扭曲纹路！

(第十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