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靠近

南宫霜的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眼神里那些复杂的情绪似乎被阳光晒得淡了些，只剩下一种近乎空茫的平静，和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依赖？她看着他将洗好的草莓放在洁白的骨瓷盘里，看着他将牛奶倒入透明的玻璃杯，然后似乎犹豫了一下，又打开那个装着桂花蜜的小罐子，用干净的勺子舀了一点金黄色的蜜，小心地淋在牛奶表面。

他端着牛奶杯和那碟鲜红的草莓走过来，脚步很轻。他将牛奶放在沙发前的矮几上，氤氲的热气带着奶香和一丝清甜的桂花气息飘散开来。草莓红得，在阳光下闪烁着水润的光泽。

“牛奶温过了，加了点蜜，甜的。”他在她旁边的地毯上坐下，没有靠得太近，保持着一段让她感到安全的距离。他拿起一颗草莓，递向她，声音温和，“草莓……很新鲜。”

南宫霜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近在咫尺的牛奶杯和那颗递到面前的草莓上。阳光透过玻璃杯，将里面浅金色的液体映照得晶莹剔透。她没有立刻去接，只是静静地看着。

秦飞雨也不催促，只是耐心地举着那颗草莓，眼神温柔地落在她低垂的侧脸上。阳光勾勒着她挺翘的鼻梁和柔软的唇线。

终于，她极其缓慢地抬起手，不是去接那颗草莓，而是伸向了矮几上的牛奶杯。纤细的手指握住温热的杯壁，动作有些迟疑，但还是将它端了起来。她没有立刻喝，只是双手捧着那杯温热的牛奶，仿佛在汲取着那份暖意。杯口氤氲的热气扑在她苍白的脸上，带来一丝微弱的血色。

秦飞雨看着她捧着牛奶杯的样子，看着她低垂的、被长睫毛覆盖的眼帘，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似乎终于落下了一点点。他收回举着草莓的手，没有丝毫不悦，只是将那颗草莓轻轻放回盘子里。

南宫霜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温热的牛奶。加了桂花蜜的牛奶，带着一种清甜温润的口感，顺着喉咙滑下，温暖着冰冷的西肢百骸。阳光暖暖地晒在背上，驱散了骨髓深处最后一丝寒意。紧绷的神经，在暖意和甜香的包裹下，似乎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松懈下来。

她喝得很慢，很安静。秦飞雨就坐在旁边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的底座，同样安静地陪着她。他没有再试图说话，只是偶尔抬眼，目光温柔地掠过她沐浴在阳光里的身影。客厅里只剩下她细微的吞咽声，和他自己平缓的呼吸声。

当杯中的牛奶喝掉一小半时，南宫霜的动作停了下来。她依旧双手捧着杯子，目光却不再停留在杯子上，而是微微抬起，带着一种初醒般的懵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意，缓缓地扫视着这个对她而言陌生而奢华的空间。

极简的黑白灰色调，线条冷硬的高级家具，巨大的落地窗外俯瞰众生的城市景观……一切都透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冰冷距离感。她的目光里带着一丝茫然，像是在辨认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视线最终，落在了坐在她脚边地毯上的秦飞雨身上。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深灰色棉质T恤，头发还有些凌乱，眼下带着浓重的阴影，下巴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此刻的他，褪去了舞台上光芒万丈的巨星光环，也褪去了昨夜那惊惶紧绷的保护者姿态，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带着疲惫的温柔和守护。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座沉默而可靠的山峦。

南宫霜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很久很久。那目光不再是审视，不再是惊疑，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想要将眼前这张脸深深烙印在记忆深处的专注。阳光落在她的眼眸里，映出他此刻的身影，清晰而深刻。

秦飞雨感觉到了她的注视。他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没有闪躲，没有掩饰，只是将那份温柔和心疼，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眼前。

西目相对。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阳光彻底融化，流淌得缓慢而粘稠。

南宫霜捧着牛奶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她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一点微弱的气流声。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像是在懊恼自己的失语。

秦飞雨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屏住呼吸，用眼神无声地鼓励着她，带着无尽的耐心和期待。

她看着他鼓励的眼神，又尝试了一次。嘴唇微微翕动，舌尖似乎艰难地抵住了上颚。终于，一个极其细微的、带着颤抖的气音，如同蝴蝶振翅般，轻轻地、试探性地，从她沾着一点奶渍的唇间逸出：

“……雨……”

只有一个字。轻得像羽毛落地。

但落在秦飞雨耳中，却如同天籁！

不是“秦飞雨”，不是“您”，不是“阿哲”……是“雨”！是那个只属于他们青涩时光里，带着一点点亲昵和羞赧的、独一无二的称呼！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和酸楚，如同最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秦飞雨所有的堤防！眼眶猛地一热，视线在瞬间变得模糊！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立刻冲过去将她紧紧抱住的冲动！

但他强行克制住了。他不能吓到她。

他只是用力地点着头，脸上绽放出一个近乎傻气的、带着泪光的灿烂笑容，声音沙哑哽咽得不成样子：“嗯！是我！霜霜……是我！”

南宫霜看着他脸上那孩子般纯粹喜悦的笑容，看着他眼中闪烁的泪光。她那双清澈的眼眸里，似乎也有一层薄薄的水光氤氲开来，迷茫和哀伤被一种更柔软的东西冲淡。她没有再尝试说话，只是捧着牛奶杯，身体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试探性的、小心翼翼的信任，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微微地、轻轻地，倾斜了一点点。

那是一个极其微小的动作，几乎难以察觉。像一只受惊后终于敢探出洞穴的小兽，小心翼翼地靠近唯一能带来安全感的篝火。

秦飞雨的心瞬间被这微小的靠近填满了！巨大的满足感和一种失而复得的、近乎虔诚的感动，让他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他不敢动，只是将身体坐得更首了一些，让自己的存在感更强一些，像一个无声的、稳固的港湾，随时准备接纳她的靠近。

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他们身上，将两人都笼罩在温暖的金色光晕里。空气里弥漫着牛奶的温香、草莓的清甜，和阳光暖暖的味道。

南宫霜捧着温热的牛奶杯，身体微微倾斜，离他更近了一些。阳光穿过她垂落的发丝，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她微微低下头，看着杯中晃动的浅金色液体，唇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完整的笑容，只是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初春冰面上一道转瞬即逝的裂痕般的弧度。

但秦飞雨捕捉到了。

他屏住呼吸，看着那抹微小却真实存在的弧度，心中那片被痛苦和阴霾笼罩的荒原，仿佛瞬间被这束微光照亮，开满了无声而绚烂的花。

他缓缓地、极其小心地抬起手，不是去碰触她，只是轻轻地、隔着一点距离，虚虚地拢在她微微倾斜、靠向他这一侧的肩膀上方。

阳光温暖地落在他的手背上，也落在她微微低垂的颈项上。

没有拥抱，没有言语。

只有阳光流淌的声音，牛奶杯壁温暖的触感，和她身体那无声传递过来的、带着试探和脆弱的、微小的靠近。

以及，那份在晨光里缓慢滋生的、无声的信任与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