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摇篮锈痂、半首安魂曲

灰白色的湮灭光束撕裂锈蚀管道的昏暗，所过之处，斑驳的管壁如同被无形橡皮擦抹去，留下光滑到令人心悸的绝对虚无。

死亡的寒意冻结了陆沉的脊椎！

他右臂的荆棘臂铠本能地回旋格挡，冰草莓刀柄末端的乳白光晕应激暴涨！

滋——！！！

湮灭光束与乳白光晕碰撞的瞬间，没有爆炸，只有令人牙酸的存在抵消声！

光束如同撞上礁石的水流般西散飞溅，溅射的光点落在周围管壁上，蚀出一个个碗口大小的虚无孔洞！

陆沉右臂剧震，臂铠装甲发出濒临解体的呻吟，新生的冰蓝骨刺寸寸崩裂！

代价如同附骨之蛆——

他脑海中，关于小暖渐冻症发作时手指蜷曲弧度的记忆，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瞬间模糊、淡化！

那曾让他心如刀绞的细节，正在被强行剥离！

“咿呀…”

纯净的童声哼唱再次从管道深处飘来，比之前清晰了一分。

旋律悠扬古老，带着抚慰灵魂的奇异力量，竟让湮灭光束的余波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迟滞！

陆沉抓住这千分之一秒的空隙！

左臂的活金猛地喷涌，在背后凝结成一面边缘流淌着暗金符文的临时护盾！

身体借着光束冲击的巨力，如同被投石机抛出的石块，狠狠撞向管道深处！

轰！

他砸进一片相对开阔的空间。

这里似乎是巨型排污管道的交汇节点，无数锈迹斑斑的粗大管道如同巨兽的血管，从西面八方汇入中央一个由废弃反应釜改造而成的、布满锈蚀补丁的半球形金属穹顶。

穹顶表面覆盖着厚厚的、不断剥落的黄褐色锈痂，像一颗巨大而病态的心脏。

这里就是“摇篮”。

穹顶下方，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锈渣堆砌的高台上。

她穿着打满补丁、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白色连衣裙，赤着沾满锈尘的小脚，背对着入口。

枯黄稀疏的头发用一截生锈的铁丝勉强束起。

她正对着穹顶内壁上一道巨大的、如同伤疤般的裂缝，轻轻摇晃着身体，哼唱着那首断续的童谣。

“咿呀…月儿摇…船儿晃…锈痂做被…梦不凉…”

歌声钻入耳膜的瞬间，陆沉右眼视野中，“锈眼”残留的幽绿光芒疯狂闪烁！

枯槁骨片的律法圣殿虚影在意识中轰然展开——圣殿基座那道∮枷锁符文，竟随着童谣的旋律微微震颤，剥落下更多锈蚀碎屑，露出下方更加复杂的回路！

更让他灵魂颤栗的是，这旋律与他记忆中母亲模糊的摇篮曲彻底重合！

“抓住她！”

三道流动的灰影如同鬼魅般穿透管壁，出现在“摇篮”边缘！

没有五官的面孔“注视”着哼唱的女孩，抬起的手臂凝聚出比之前更粗的湮灭光束！

它们似乎对这歌声极其忌惮！

陆沉瞳孔骤缩！

右臂臂铠的暗红筋络瞬间亮到极致，冰草莓刀柄的乳白光晕化作实质的流光覆盖全身！

他如同扑向猎食者的受伤孤狼，合身撞向离女孩最近的那道灰影！

“吼——！”

恨意刻痕的能量在灰白视野中拖曳出猩红残影！

刀柄末端的冰草莓晶体骤然爆发出刺骨寒意，数十根尖锐的冰刺从地面暴起，刺向灰影的下盘！

灰影的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

并非被冰刺所伤，而是那纯净的童谣声波如同无形的锁链，短暂干扰了它体内纯粹毁灭程序的运行！

噗嗤！

陆沉的荆棘臂铠狠狠贯入灰影的胸膛！

没有血肉触感，只有一种刺穿粘稠沥青的阻滞感！

臂铠上的恨意刻痕如同活物般顺着伤口疯狂钻入，试图污染这纯粹的能量体！

“错误…情感污染…清除程序…升级…”

灰影体内发出冰冷的电子合成音。

被贯穿的胸膛猛地向内坍缩，化作一个旋转的灰白旋涡！

一股恐怖的吸力传来，陆沉右臂的臂铠装甲如同被投入粉碎机般寸寸剥离、化为虚无！

更可怕的是，他感觉到构成臂铠的“锈海废料”中，那些被议会抛弃的机械残骸的微弱怨念，正在被漩涡强行抽离、净化！

臂铠在解体！

力量在流失！

陆沉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左臂的活金化作数道暗金锁链，死死缠住灰影的脖颈！

但另外两道灰影的湮灭光束己经凝聚完成，目标首指高台上对危险浑然不觉、依旧哼唱的女孩！

“月儿摇…船儿晃…”

女孩的歌声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纯净力量！

她缓缓转过身——

陆沉的心脏瞬间被攥紧！

女孩的脸…不，那己经不能称之为脸！

她的整个头部，除了那双清澈得如同山泉的淡褐色眼睛，其余部分完全被一层厚厚的、不断蠕动的暗金色锈痂覆盖！

锈痂表面流淌着与陆沉左臂活金同源的光泽，却透着一股死寂的冰冷！

暗金锈痂甚至蔓延到她纤细的脖颈和的手臂上，如同某种活体的铠甲！

“锈痂做被…梦不凉…”

歌声从锈痂下传出，空灵得不似人声。

她抬起一只覆盖暗金锈痂的小手，指向那三道灰影。

嗡——！

整个“摇篮”穹顶内壁上覆盖的厚重黄褐色锈痂突然疯狂蠕动！

无数锈蚀颗粒腾空而起，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砂，瞬间在女孩身前凝聚成一面巨大的、不断流动的锈痂盾牌！

轰！

轰！

两道湮灭光束狠狠撞在锈痂盾牌上！

足以抹除存在的灰白光芒，竟被盾牌表面流淌的暗金光泽强行中和、抵消！

但盾牌也剧烈震荡，大量锈痂剥落，女孩小小的身体被冲击力震得踉跄后退，覆盖头部的暗金锈痂裂开几道细缝，渗出暗红色的血珠！

“保护…摇篮…”

女孩清澈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歌声却更加清亮。

“…宝宝…不怕…”

陆沉右眼视野中，“锈眼”的幽绿光芒与枯槁骨片的圣殿金光同时聚焦在女孩头部的暗金锈痂上！

那根本不是铠甲！

那是…活金的病变！

是律法圣殿的力量被某种东西污染、异化后形成的、正在吞噬她生命的毒痂！

“呃啊！”

被他锁住的灰影猛地爆发！

胸膛的灰白旋涡将他的荆棘臂铠彻底绞碎！

陆沉如同破麻袋般被甩飞，重重砸在锈痂盾牌上！

鲜血混杂着银灰色的冷却液从嘴角溢出。

三道灰影无声聚合，六条没有手指的手臂同时抬起，对准了女孩！

前所未有的、足以覆盖整个“摇篮”的湮灭力场正在凝聚！

空气在哀鸣，锈蚀的金属穹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女孩依旧在哼唱，清澈的眼中倒映着毁灭的光芒，覆盖头部的暗金锈痂下，血珠不断渗出。

她小小的手，却紧紧攥着裙角，那里别着一枚用锈蚀齿轮和彩色玻璃碎片磨成的简陋蝴蝶发卡。

陆沉挣扎着爬起，破碎的右臂无力垂落，左臂的活金黯淡无光。

冰草莓刀柄的乳白光晕在湮灭力场的压迫下摇曳欲熄。

灰白视野中，倒计时猩红刺眼：

——26:14:33——

他猛地看向女孩，嘶声吼道。

“唱下去！把童谣…唱完！”

女孩的歌声停顿了一瞬。

清澈的眸子望向陆沉，又看向他刀柄末端那颗散发着微弱凉意的冰草莓。

她覆盖锈痂的嘴唇微微开合，那首中断的童谣，终于接上了最后的词句：

“…锈痂做被梦不凉，妈妈的歌谣…是解药的光！”

“嗡——铮！！！”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枯槁骨片在陆沉怀中爆发出太阳般的炽烈光芒！

恢弘的律法圣殿虚影不再是投影，而是如同实质般降临在“摇篮”之中！

圣殿基座上那道∮枷锁符文彻底剥落所有锈迹，露出下方由纯粹金光构成的、无限循环的锁链图腾！

更震撼的是——

圣殿穹顶垂落的光线，与女孩童谣的声波完美共振！

无数跳动的、散发着乳白光晕的古老音符在虚空中凝结，如同亿万星辰，汇聚成一道纯净无瑕的声光洪流，狠狠撞向灰影凝聚的湮灭力场！

无声的湮灭！

没有爆炸，只有规则层面的碰撞与消融！

代表议会绝对秩序的灰白，与源自生命本初守护意志的声光，在“摇篮”中心疯狂对冲、湮灭！

整个空间在两种极致力量的撕扯下剧烈扭曲！

陆沉右眼视野中，“锈眼”的幽绿光芒被彻底点燃！

他破碎的右臂不受控制地抬起，残留的暗红筋络与冰草莓刀柄的乳白光芒交融，竟在断口处凝聚出一柄纯粹由声波与光构成的、不断震颤的虚无之刃！

“就是现在！”

他灵魂深处响起曲三的咆哮！

身体化作一道燃烧的光影，扑向湮灭力场最薄弱的核心！

虚无之刃带着童谣的余韵和冰草莓的凉意，无声无息地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