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蔫了的草莓、金张牙的“利息”

时间在流逝。

猎犬在暗处。

复仇的目标依旧遥远。

而他，刚刚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付出味觉的代价，才堪堪撕碎了一只猎犬的面具。

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想要擦掉额头的冷汗。

动作却猛地顿住。

借着窗外远处霓虹的微光，他看清了自己右臂爪痕烙印的变化。

那三道暗红色的、如同烧红烙铁的伤痕边缘，不知何时，竟覆盖上了一层极其细微、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暗蓝色锈迹？

如同最劣质的金属在潮湿中腐朽的痕迹。

这锈迹，与之前猎犬面具裂痕中渗出的幽蓝光芒，何其相似！

冰冷的触感从锈迹处传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猎犬的死寂气息。

代价…还在继续。

这猎犬的“锈蚀”，正在污染他的恨意刻痕？

还是…在改造它？

陆沉猛地将手插回口袋，指尖触碰到那片温热的枯槁骨片。

骨片表面的律法圣殿虚影依旧模糊，金牙张那叼着雪茄大笑的胖子形象却挥之不去。

旧城区…金牙张…猎犬的迟疑…

一个模糊的、危险的计划雏形，在绝望的深渊边缘，如同毒草般悄然滋生。

他需要力量，更快地淬炼这该死的恨意刻痕！

他需要找到金牙张，弄清他和守护派、和这片骨片的关系！

他需要…在猎犬再次找上门之前，在倒计时归零之前，在彻底失去小暖之前，抓住一切可能！

他的目光，透过冰冷的观察窗，落在小暖苍白沉睡的小脸上，最终定格在她枕头边——那里，放着一个用廉价彩纸小心包裹的、只有巴掌大小的东西。

彩纸的一角被蹭开了，露出里面一点鲜艳欲滴的红色。

是草莓。

一颗小小的、有些蔫了的草莓。

大概是某个好心的护士看她可怜偷偷给的。

陆沉空洞的嘴里，仿佛尝到了一丝幻觉般的、属于草莓的酸甜。

他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将头深深埋进冰冷的金属臂弯里。

黑暗中，只有监护仪规律的“嘀…嘀…”声，和口袋里倒计时无声的跳动。

淬炼，才刚刚开始。

而他要走的，注定是一条浸透锈蚀与鲜血的荆棘之路。

......

旧城区“废铁巷”的夜，是无数废弃金属的坟场，也是拾荒者与阴影的乐园。

腐烂铁锈、机油、廉价合成食品、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腐朽气息，混合成一股浓烈的、令人窒息的空气，即使在失去味觉后，陆沉的鼻子似乎也变得格外敏感。

他的金属左臂沉得像灌了铅，每一次微小的活动都伴随着内部零件滞涩的摩擦声。

右臂爪痕烙印处的冰冷锈蚀感挥之不去，与全身的酸痛和麻木交织。

最深的空洞来自口中，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在咀嚼无味的橡胶。

他蹲在一座由报废全息广告牌堆成的金属小山阴影里，目光死死锁着巷子尽头那片被高墙圈起来的巨大场地——金牙张的“财富废品回收站”。

三米高的铁丝网围墙锈迹斑斑，顶端缠绕着闪烁着黯淡红光的、明显通了高压电的蛇腹形铁丝网。

唯一的入口是一扇巨大的、几乎完全由废旧装甲焊接而成的铁门，此刻紧紧关闭着。

门缝里透出几缕惨白的探照灯光，以及劣质收音机嘶哑播放的、年代感十足的金曲杂音。

门前空地上，几个穿着油腻工装裤的壮汉或坐或站。

一个靠在半履带式破碎机的履带旁，就着昏黄灯光用油腻的布擦拭着手中老式霰弹枪的枪管，每一寸金属都磨得锃亮反光。

另一个躺在破旧的充气沙发上，脸上盖着顶破帽子打盹。

还有一个正对着一堵墙撒尿，毫无顾忌，嘴里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

空气凝重粘稠，充满无形的不耐烦。

陆沉知道他们在等什么——穿得花里胡哨、脑袋上顶着荧光绿莫西干头，刚才被金牙张指着鼻子骂得狗血淋头的家伙。

那人惹祸了，具体是什么不清楚，只知道他触怒了金牙张，现在正独自在里面，像待宰的牲口，承受着里面那个旧城区凶名赫赫的地头蛇的怒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陆沉的心跳在空旷的寂静里被放大。

每一次心跳都带动着右臂烙印处的锈蚀微微发冷，如同冰冷的针在扎刺神经末梢。

他紧握的双拳里全是冷汗，口袋里的喷雾罐倒计时在无声跳动，ICU里小暖垂落的手和那颗蔫掉的草莓在脑海中交替闪现。

砰——！

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紧接着是一阵拖拽声！

厚重铁门上那道仅供一人出入的小门猛地被从里面踹开！

一个花里胡哨的身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首接从里面扔了出来！

正是那个绿毛莫西干。

他像条死狗般摔在泥泞的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一身骚包的亮片和铆钉刮满了黑泥和油污。

他的左脸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高高肿起，嘴角裂开，鲜血混着涎水淌到胸口，一只眼窝乌青发黑，整个脑袋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显然遭到了足以短暂损伤神经的重击。

小门哐当一声关上。

外面等候的三人立刻围了上去，没人搀扶，只有冰冷的注视。

“头儿…怎么说？”

那个擦枪的汉子停下动作，枪管有意无意地对着地上的绿毛。

绿毛浑身哆嗦着，想开口说话，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他挣扎着抬起唯一还能活动的手臂，颤抖地指向自己腰包的方向。

其中一个壮汉上前，粗暴地扯开他的腰包，在里面摸索一阵，掏出来一个东西——一个封装在透明袋里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方块。

他捏着袋子，凑到绿毛眼前晃了晃。

“就这？”

绿毛眼珠凸起，死死盯着那方块，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呜咽声，疯狂地点头，像在祈求施舍。

“哼。”

擦枪汉子冷笑一声，将袋子随手塞进口袋。

“头儿说了，规矩就是规矩。坏了规矩，就得长记性。看在你小子还有点用的份上…留下这指头，算是利息。”

他朝旁边努了努嘴。

其中一个壮汉上前，粗暴地扯开他的腰包，在里面摸索一阵，掏出来一个东西——一个封装在透明袋里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方块。他捏着袋子，凑到绿毛眼前晃了晃。

另一个汉子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上前一步，厚重的工装靴精准地踩在了绿毛刚才勉强指向腰包的左手上！

“不…呃啊——！！！”

凄厉到变调的惨嚎瞬间撕裂废铁巷凝固的空气!

骨骼碎裂的咔啦声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