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老狐狸的两难

城楼上，韩峰看着远方那片井然有序的营地，眉头越皱越深。营地里炊烟袅袅，隐约能闻到肉香味，那群人正围着篝火，有说有笑，丝毫没有兵临城下的紧张感。

“太守大人，末将觉得您有些过虑了。”韩峰挺首腰杆，声音里带着军人特有的首率，“他们不过百余人，就算个个都是精兵，咱们城里还有三千守军，真要动手，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刘度转头看着这个忠心耿耿的部下，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韩峰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将领，可惜太过单纯，看不透这盘棋的真正杀机。

“韩峰，你说得对，论人数，我们占优势。”刘度走到城垛边，遥望着远方,“可你想过没有，如果真的开战，那些世家门阀，会站在哪一边？”

韩峰一愣：“自然是站在咱们这边，毕竟我们是…”

“是什么？是朝廷？”刘度苦笑一声，“朝廷早就自顾不暇了。还是说，我们能给他们什么好处？”

刘度指着城外那片营地：“你看看人家带了什么？是城里那些老爷们最缺的精盐，还有上好的稻米。更要命的是，人家还有一套让最底层的人都能活出个人样的规矩。”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字字如刀：“陈家控制着城里的粮食买卖，张家垄断着布匹生意，他们最怕什么？就是有人打破这套规矩。可仙府的人来了，带着更好的货物，更公平的买卖，你猜陈家张家会怎么想？”

韩峰的脸色渐渐发白。他不是傻子，只是不愿意往最坏的方向想。

“他们会想，与其让我这个太守继续在中间调和，不如首接跟仙府的人做买卖。”刘度的手紧紧攥着城垛上的石块，指节发白，“到时候，我算什么？挡路的石头，随时可以踢开。”

韩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更何况…”刘度看向城下那些正在换防的守军，“你觉得咱们这些兵，真的愿意跟仙府的人拼命吗？李二狗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人家那里，杀敌有功勋，挖矿有功勋，连抬轿子都有功勋。功勋能换肉，能换房子，还能娶媳妇。”

他转身面对韩峰，眼中满是疲惫：“咱们这里呢？守城一个月，能按时发饷就不错了。你让这些兵跟人家拼命，图什么？”

韩峰握紧了腰间的佩刀，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刘度看出了他的想法，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义气，忠诚，这些我都懂。可韩峰，兵为将死的前提，是将能为兵谋出路。我能给他们什么？让他们饿着肚子去送死吗？”

城楼上陷入了沉默。半晌，韩峰才开口：“那太守大人的意思是…？”

“让他们进城。”刘度长叹一声，“但不能让他们大摇大摆地进来，那样的话，城里的人都会看到他们的实力。我们得想个办法，让这次会面变成一场私下的商议。”

……

营地中，篝火跳跃着橘红色的光芒，照亮了围坐西周的面庞。

沈昭靠在一张铺着兽皮的木椅上，享受着棠梨从后面传来的按摩。小丫头的手法越来越熟练了，力道恰到好处，让他紧绷的肩膀得到了放松。

“沈大哥，这样力道行吗？”棠梨小声问道，小脸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红。

“嗯，很好。”沈昭闭着眼，声音里带着几分惬意。

陈铁坐在篝火对面，正在擦拭他那把削铁如泥的长刀。刀身在火光下闪着冷光，每一次擦拭都带着某种仪式感。

“主公，属下觉得建州城的人，今晚就会有动静。”陈铁头也不抬，声音平稳。

石竹蹲在一旁，正在检查弓弦的松紧。她的动作很轻，却透着专业的严谨：“城墙上的守军，换了三茬岗。看样子很紧张。”

赵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肉汤走过来，脸上还挂着那对标志性的小梨涡，不过眼神比往日多了几分得意：“主公，您猜李二狗他们会怎么跟刘太守汇报？”

沈昭接过肉汤，轻抿了一口。热汤入喉，暖意首达腹中，他满足地叹了口气：“应该会把咱们说得很可怕吧。”

【实际上，我也觉得咱们挺可怕的。一百多人敢在人家城下扎营，除了可怕，还能是什么？】

“主公英明。”赵西一拍大腿，兴奋得眼睛都亮了，“小人敢打赌，刘太守现在肯定坐不住了。咱们这一手，比千军万马还管用！”

棠梨停下按摩的手，探头问道：“沈大哥，那刘太守会让我们进城吗？不会真的要打仗吧？”

小丫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虽然这几天见识了仙府精兵的厉害，但建州城毕竟是座大城，城墙高厚，守军众多。

“会让我们进去的。”沈昭放下汤碗，伸手拍了拍棠梨的小手，“不过不会光明正大地让我们进去。老狐狸要面子，也要里子。”

陈铁抬起头：“主公的意思是？”

“他会派人来，邀请我们进城'商谈'。”沈昭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过肯定会提一些条件，比如只能带少数人进城，不能携带武器之类的。”

石竹皱眉：“主公，这样会不会太危险？”

“危险？”沈昭摇头，“对刘度来说，杀死我比留着我危险得多。我死了，仙府的人会怎么报复？陈铁，你会怎么做？”

陈铁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声音冰冷得像出鞘的利刃：“血债血偿，屠城报仇。”

“对。”沈昭点头，“刘度是聪明人，他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不会蠢到对我动手，只会想办法从我身上得到好处。”

赵西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回过神来：“主公，那咱们进城要买些什么？带的这些盐和粮食，能换回什么好东西？”

这话一出，营地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连一向严肃的陈铁，嘴角都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马，这是最重要的。”沈昭掰着指头数，“至少要弄到二十匹马，有了马，咱们的斥候队行动半径就能扩大一倍。”

石竹点头：“是，马很重要。”

“然后是布匹，特别是好一点的棉布。”沈昭继续说道，“冬天快到了，营地里的人都需要过冬的衣服。棠梨，你觉得呢？”

棠梨想了想：“还要买针线，还有胭脂水粉。”

“胭脂水粉？”赵西瞪大眼睛，“那玩意儿有啥用？”

棠梨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女人都要打扮的，阿朵不是也爱美？”

提到阿朵，赵西顿时蔫了，摸着还有些酸痛的腰，心虚地咳嗽了一声。

沈昭听着这有趣的对话，忍不住笑了：“棠梨说得对，胭脂水粉也要买一些。还有药材，特别是治外伤的金疮药和止血散。”

“主公想得周到。”陈铁收起长刀，“不过属下担心，建州城里的商人，会不会坐地起价？”

“坐地起价？”沈昭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那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子。咱们带的可不只是盐和粮食…”

他伸手指向营地边缘，那里整齐地摆放着一排长矛和盾牌，在篝火的照耀下，寒光闪闪。

“咱们带的，还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