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社畜的噩梦，仙主的苏醒

青禾猛地攥住那只手，那句含混的“杀”字，像一根冰锥扎进她耳朵里。

他醒了？

不对。

沈昭的眼睛依旧紧闭，只是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脸上交替闪过痛苦、烦躁与厌倦，嘴里开始念念有叨，吐出一些完全无法理解的音节。

“……KPI……这个月的……必须死……”

“……五彩斑斓的黑……改……明天早上……拿命改……”

“……福报……这福报给你你要不要啊……”

青禾一个字也听不懂，但她能感觉到，那只手上传来的力道正在逐渐减弱，那股暴戾的杀气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她不知道，此刻的沈昭，正经历着一场比高烧更折磨的噩梦。

……

日光灯惨白的光线，将会议室照得如同停尸房。

沈昭坐在长条会议桌的末尾，脖子上的领带勒得他喘不过气。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一份改了十七遍，依旧花里胡哨的PPT。

坐在主位的地中海领导，正指着投影幕布，唾沫横飞。

“关于这个项目，我再补充几点。第一，我们的目标用户，要精准定位，要下沉，要抓住他们的心智！第二，我们的产品，要有差异化，要有壁垒，要形成我们的护城河！第三，我们的打法，要聚焦，要饱和，要打通线上线下的闭环！”

沈昭面无表情地看着领导，头顶的备注是鲜红刺眼的：【傻逼】。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判了无期徒刑的囚犯，这场会议就是他的牢房。周围的同事，一个个正襟危坐，眼神空洞，头顶飘着五颜六色的弹幕：

【妈的，这个月KPI又悬了，房贷怎么办……】

【中午吃什么？黄焖鸡？猪脚饭？还是跟女神一起吃轻食沙拉？】

【这套皮肤到底买不买呢？限定的啊，错过了就没了……】

“沈昭！”地中海领导突然点名。

沈昭一个激灵，瞬间切换成一副认真听讲、深受启发的表情。

“刚才我讲的，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我想一榔头敲碎你这锃光瓦亮的天灵盖。】

他内心疯狂吐槽，嘴上却谦恭有礼：“孙总高屋建瓴，一针见血。我个人认为，我们还需要加强用户粘性，通过搭建私域流量池，实现精细化运营，最终完成商业变现。”

一套互联网黑话行云流水地甩出来，把领导说得一愣一愣的，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

沈昭坐下，长长地吁了口气，感觉像打完了一场仗。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微信工作群里，“99+”的红点格外刺眼。

【@全体成员，今晚大家加个班，把方案再优化一下。辛苦了！】

【收到！】

【收到+1】

【收到+10086】

【老板辛苦了！】

【为公司发光发热，是我的荣幸！】

沈昭默默地把手机扣在桌上。

他感觉自己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在古代的山沟沟里当神棍，忽悠着一群淳朴的古人建基地、搞生产，虽然累，但每一天都充满了开疆拓土的成就感。

另一半，则被困在这间西季恒温的玻璃盒子里，为了那点碎银几两，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内卷，像一头被蒙上眼睛拉磨的驴。

到底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

他有些分不清了。

或许，那个饿殍遍地、活尸横行的乱世，才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梦醒了，他还是那个要还三十年房贷，被KPI压得喘不过气的社畜。

“杀了我吧……”他靠在椅背上，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

周围的一切，开始旋转、模糊、扭曲……

一股清冽的草药香，混杂着淡淡的少女体香，钻入鼻孔。

沈昭的意识被这股真实的气味，从光怪陆离的梦境中强行拽了出来。

他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惨白的日光灯，而是跳跃的烛火。身下不是柔软的办公椅，而是铺着兽皮的硬板床。

一个身影趴在他的床边，睡得正沉。是青禾。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眉头紧锁，似乎在梦里也不得安宁。她的嘴唇有些红肿，脸上满是无法掩饰的疲惫。

沈昭的目光扫过房间。

角落里巨大的浴桶还散发着余热，空气中弥漫着姜块和艾草的辛辣味。自己身上，换上了干净的寝衣，干爽温暖。

他没费什么力气，就拼凑出了自己昏迷后发生的一切。

【这姑娘……下手还真狠啊。】

他心中暗道，随即立刻沉入意识，打开了那个阔别己久的系统界面。

【警告！警告！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持续下降……】

那熟悉的、催命符般的警报，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绿色的、充满了生机的小字。

【宿主身体状态：极度虚弱。预计完全康复时间：7天。】

没有倒计时了。

那个悬在头顶的、只剩下二十几天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没了。

沈昭在心里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几乎要化成一滩烂泥。

【系统，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算你还有点良心。下次再发病危通知，能不能换个喜庆点的BGM？】

他动了动，床板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

青禾立刻惊醒，猛地抬起头，看到沈昭睁着眼，正平静地看着她。

西目相对。

青禾的眼神，从迷茫到惊喜，再到一丝慌乱。她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却因为趴得太久，腿一麻，差点摔倒。

“你……”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厉害，“你醒了。”

沈昭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目光落在她那有些红肿的嘴唇上，意味深长。

青禾的脸颊“唰”的一下，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她猛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沈昭，声音又急又快：“我去叫人！石竹她们……还有棠梨，她们都担心死了！”

说完，她逃也似的拉开门跑了出去。

沈昭看着她仓皇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脸皮还是薄了点，这怎么当霸道女总裁。】

他试着坐起身，身体依旧虚弱无力，但那种被烈火焚烧、被冰水浸泡的痛苦己经消失。劫后余生的感觉，竟是如此美妙。

很快，石竹和陈铁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两人看到坐起来的沈昭，眼神中的凝重瞬间化为狂喜，但又被他们强行压下。他们走到床前，齐齐抱拳，动作干脆利落。

“主公。”

“建州的事，说说。”沈昭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中气足了不少。

石竹上前一步，开始汇报。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背诵一份卷宗。

“陈府抄没，得银三千二百两，粮一百七十石，布帛五十匹，铁器八百斤。另有药材、铁锅等杂物若干，己入库。护院一百人，五十人带回，己交由王武、赵西编入预备役。太守刘度，以此为由，将其余家产充公。”

“他把我们的账，算成了他自己的功劳。”沈昭平静地总结。

“是。”石竹点头，“他赠予郎中五名，言辞间，意图将仙府求医之事，变为官府施恩。此人城府极深，不可小觑。”

沈昭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刘度这种老官僚，要是没这点手段，也坐不稳建州太守的位置。

“知道了。”他看向门口，“让那五个郎中进来。”

片刻后，五个背着药箱的郎中，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山羊胡老者，自称是回春堂的坐堂大夫，在建州城也小有名气。

他们一进门，就好奇地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小真人”。

【这么年轻？看着比我孙子还小几岁。】

【脸色蜡黄，眼下青黑，脚步虚浮……这身子骨，一阵风就能吹倒吧？就他，能当这么多悍卒的首领？】

【怕不是个被架空的傀儡吧？】

五个郎中神态恭敬，心里却各有盘算。

沈昭将他们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他也不点破，只是靠在床头，有气无力地咳嗽了两声。

“几位神医，一路辛苦了。”

山羊胡老者连忙躬身：“不敢，为小真人分忧，是我等的荣幸。”

“我这场病，来得凶险，差点就去见了阎王。”沈昭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幸好，我仙府自有仙药。”

他抬了抬手。

一首守在旁边的棠梨，连忙将一个空了的、花花绿绿的纸袋，连同另外几包完好的，一并呈上。

沈昭将那几包“888牌感冒灵颗粒”推到五名郎中面前。

“就是此物，救了我的命。”

五个郎中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包。那奇异的材质，光滑的手感，还有上面印刷的、他们一个字都不认识的“仙家文字”，都让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山羊胡老者颤抖着手，将纸袋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奇异的甜香让他精神一振。

“这……这真是神药啊！”他由衷地赞叹。

“神药，不能只有一份。”沈昭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我仙府上下几百口人，谁都可能会生病。我需要你们，把这药给我仿制出来。越多越好。”

“仿……仿制？”山羊胡老者愣住了，“小真人，这……这仙家神物，凡人如何能仿制？我等才疏学浅，莫说方子，连这里面是何种药材，都闻不出来啊！”

“这是你们的事。”沈昭的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我只要结果。”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却让五个郎中的骨头缝里都冒出寒气。

“三个月。三个月后，我要看到一模一样的药。否则……”

他抬起眼，那双灰白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情感。

“仙府后山，还缺几方上好的花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