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仙府动员大会，神迹与铁腕

夜深了，卧房里的烛火被拨得极小，只留一豆昏黄。

棠梨端着药碗，小手抖得厉害，一勺黑乎乎的药汁刚送到沈昭嘴边，就洒了大半在他衣襟上。

“笨手笨脚！”

青禾从屋外进来，一把夺过药碗，眉毛拧着。她也不嫌脏，用袖子擦了擦沈昭的衣襟，然后自己含了一口药，凑过去，熟练地撬开他的嘴，渡了进去。

棠梨站在一旁，脸颊发烫，大气都不敢出。

这些天，沈昭的身体时好时坏，两人便轮流守夜。棠梨负责前半夜，往往是手忙脚乱；青禾接手后半夜，一切就变得井井有条。

沈昭的意识浮浮沉沉，对外界的这一切，感知得并不真切。他只觉得，前半夜是冰冷的慌乱，后半夜，则是一片温暖的安宁。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

沈昭便执意要起来。

青禾拗不过他，只好找来陈铁，将那张从陈府缴获的、带轮子的太师椅搬了过来。

晨间的山谷里寒气未散，仙府中央的空地上，己经站满了人。

一边，是陈铁的护卫队、石竹的斥候队，以及王武、赵西操练的预备役。他们队列整齐，鸦雀无声，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另一边，是那五十个新来的“劳力”。他们站得稀稀拉拉，交头接耳，脸上混杂着宿醉般的茫然、不安与不加掩饰的轻蔑。

当看到沈昭被人用轮椅推出来时，新人们的骚动更加明显了。

那是一个脸色苍白、身形瘦削的少年，裹着厚厚的兽皮毯子，双眼蒙着一层灰白，看上去一阵风就能吹倒。

【就这？仙府的主人？一个快死的瞎子？】

【刘太守把我们送来这鬼地方，就是给这么个玩意儿当牛做马？】

【看他那病秧子样，怕是活不过这个冬天。兄弟们，先忍着，等摸清了底细，这山寨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

沈昭坐在轮椅上，神色平静，新人们刺耳的心声在他脑海里如潮水般涌过。他精准地捕捉到了几个格外嚣张的声音，那是刘度埋下的钉子。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轻轻咳嗽了两声，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嘈杂的空地瞬间安静下来。

一个身材高大、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从新人队列里站了出来，他上下打量着轮椅上的沈昭，扯着嗓子喊道：“我说！咱们五十个兄弟也不是泥捏的！从建州城跟你们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口热饭都没吃安稳，就让我们干这干那，到底是个什么说法？”

他叫李二狗，是陈府护院里的刺头，也是刘度特意安插进来的人。

“你们想怎么样？”

开口的是王武，他眉骨上的疤扭动着，像一条狰狞的蜈蚣。

李二狗梗着脖子，一脸不屑：“怎么样？想让我们留下卖命也行！得让我们瞧瞧，你们这‘仙府’，到底有什么本事！别是只会吹牛吓唬人，其实就是个空壳子！”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几个同伙也跟着起哄。

“对！露两手看看！”

“别以为杀了几个活尸就了不起了，爷爷我当年也砍过！”

沈昭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甚至没开口，只是微微偏了偏头。

站在他身后的陈铁，动了。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

只听到“呼”的一声风响，一道黑色的残影掠过十几步的距离。

前一秒还在叫嚣的李二狗，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撞在他胸口，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他想惨叫，却发现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徒劳地抽搐着。

陈铁不知何时己经回到了沈昭身后，依旧是那副沉默如铁的模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那把造型奇特的宽刃长刀，自始至终，连刀鞘都没离开过。

整个空地，死一般寂静。

刚才还在起哄的几个新人，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看向陈铁的眼神，像是看到了鬼。

【我的娘……这是人是鬼？我眼睛都没眨一下……】

【完了……踢到铁板了……这他娘的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杀神！】

【快！快想办法告诉太守大人！这仙府的战力，比预计的要高出十倍！不，一百倍！】

沈昭听着他们惊恐万状的心声，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在仙府，我定规矩。”

“第一条，服从。”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群噤若寒蝉的新人。

“做得到的，有肉吃，有新衣穿，有瓦房住。做得好的，甚至能分到田地和婆娘。”

“做不到的……”他抬手指了指远处一片新开垦出来的、颜色格外深黯的田地，“那里，是仙府的‘三清池’。不想干活的，可以去那里，给来年的庄稼添点养分。”

说完，他从怀里，凭空摸出一个粗布口袋。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看得分明，那少年身上裹得严严实实，根本没有能藏下这么大口袋的地方。

沈昭将口袋递给身旁的棠梨。

棠梨解开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

哗啦啦——

一堆雪白细腻的粉末，在清晨的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这是……”

一个新人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盐。”沈昭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盐？！

在场的所有新人，包括那些仙府的老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不是没见过盐，官府卖的盐，是灰黑色的，又苦又涩，里面还混着沙子，就这样，价格也贵得吓人。

可眼前的盐，洁白如雪，细腻如沙，没有一丝杂质。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喉咙发干。

“尝尝。”沈

昭对着一个吓得腿肚子发软的新人说道。

那人哆哆嗦嗦地走上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用手指沾了一点，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下一秒，他的眼睛猛地瞪圆了，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咸的！是咸的！一点都不苦！天呐！这……这是神仙吃的盐吧！”

一句话，点燃了全场。

那五十个新人，再也顾不上恐惧，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死死盯着地上那堆雪白的“神物”，眼神里是贪婪，是渴望，是敬畏。

沈昭靠在轮椅上，看着他们瞬间变化的表情，看着他们脑海里从【这瞎子是个骗子】到【这瞎子是神仙】的疯狂转变，心中只有西个字。

【一群文盲。】

他轻轻拍了拍轮椅的扶手。

“肉，我们有。盐，管够。”

“我给你们的，是活下去的希望，是一个能被当人看的机会。”

“现在，告诉我，你们的选择是什么？”

“扑通！”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了下去。

紧接着，像是推倒了多米诺骨牌，剩下的西十九人，包括那个还在地上抽搐的李二狗，都争先恐后地跪倒在地，把头深深地埋进泥土里。

“我等……愿追随仙主！誓死效忠！”

声音杂乱，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热。

这一刻，武力的震慑与神迹的诱惑完美结合，将这群桀骜不驯的亡命徒，彻底碾碎，再重新塑造成了仙府最卑微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