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残痕之夜

夜色沉沉，废弃工业区中只剩下铁皮晃动的声响，风如刀般穿过缝隙，掀起地上的灰尘与纸屑。

林澈半跪在污染犬的尸体旁，手里的折叠刀还在滴血。他的呼吸仍未完全平稳，身体因为战斗的余韵而微微发抖。

“你这家伙，还真难缠……

”他低声骂了句，随即抽出一张消毒纸巾，迅速擦去刀上的血迹。

污染犬的身体己经停止抽搐，胸口被图谱结构撕裂，内部隐约闪着暗淡光芒。林澈动作干脆，用工具将破损的肌肉层拨开，小心地夹出那块隐藏在内部的灰蓝色结晶体。

那是最低级的灵能碎片，表面光泽暗淡，隐隐有能量波动，却不足以构成任何可用的构造材料。

“就这点东西？”林澈皱眉，将其封入防护袋，小心塞入外衣内袋。

塔拉在意识中开口，语气平静：“最低等级的残余灵能结晶，只能作为污染存在的证据，暂时没有构造意义。”

“那我拼命打完一场，收获就只是这点破玩意儿？”

“从零开始，就意味着你必须亲手积累一切。”

林澈没再说什么。他将碎片藏好，确认附近无异常后，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现场。

……

回到家时己是深夜。他小心推门，确认母亲房间灯光己熄，才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门。

脱下外套后，他看着肩头那道被污染犬抓出的伤口，己经干涸，但边缘仍有红肿。他从抽屉里翻出急救包，先用生理盐水冲洗，再上消毒药膏，贴上敷料。

塔拉在他脑中低声提醒：“表层破损，未触及感染核心，处理方式正确。”

“我知道。”林澈低声道，“不能被家人发现。”

他将血迹衣物收进背包底层，又披上干净的家居服，镜中自己神情如常。他必须这样，必须活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

第二天一早，林澈如常前往冷备系统评估中心上班。

“哟，走路怎么一瘸一拐的？”石然刚啃完早饭，一眼看出不对劲。

“走夜路脚扭了。”林澈淡淡道。

“昨晚去跳操了？”罗彦凑上来笑，“你衣服肩口那缝补线也太丑了，自己缝的？”

“别管了。”林澈拍了拍他们肩，“我去看报告了。”

黎秋从终端后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

交完例行报告后，林澈准时离开，乘地铁前往灵能学院。他己经决定，将自己昨晚的实战结果带给唯一值得信任的对象——那位曾指引他进入图谱构造领域的老沈珩。

车厢内，他靠着扶杆，闭眼养神。忽然，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林澈？”

他睁眼，看见苏岚站在对面，穿着实验室外套，脸色惊讶：“你不是实习在南区？今天回来？”

“找沈珩教授谈点事。”

“你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还在补实验报告。”苏岚撇撇嘴，“别抢我优先级。”

“轮不到我抢你。”林澈淡笑。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灵能学院主楼。刚进大厅，一名青年正好从侧门走来。

“呦，这不是我们图谱组的天才回魂了？”他双手插兜，嘴角带着一丝讽刺，“回来拿失物招领单？”

“闭嘴，程岸。”苏岚皱眉，“他是来找沈珩教授的。”

“找沈珩教授？有图谱有污染物？我看是来蹭权限的吧。”

林澈没理会，只冷冷扫了他一眼，继续走向电梯。

……

沈珩办公室前，林澈深吸一口气，随苏岚一同叩门。

“进来。”老人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林澈走入熟悉的房间，将图谱绘图纸摊在桌上，又拿出那枚灰蓝色灵能碎片：“我带了一点‘实验样本’回来。”

苏岚顿时惊讶：“你昨天真的遇到污染体？”

“我亲手杀的。”林澈语气平静。

沈珩放下手里的资料，凝视图谱与碎片良久，语气中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与克制：“你这样做……确实越过了规定。”

“但污染正在蔓延。沈教授，这不再是理论。”林澈认真地看向沈珩，“这张图谱，是我实战中释放的。那个碎片，是污染体留下的残渣。”

空气一时凝滞。

“我听见‘污染体’三个字了。”门口传来一个略显冰冷的男声。

一名身着黑衫的青年推门而入，戴着银边眼镜，眉目清冷。

“贺洲？”苏岚皱眉。

“图谱项目组所有数据调阅，我有权限。”贺洲走上前，冷冷扫过林澈与桌面，“你退组之后回来一趟，是想搏回舞台，还是推翻整个结构理论？”

林澈不动声色：“我只是把我看到的真相，带回这里。”

“如果你真有本事。”贺洲目光微沉，“那就用全息记录台重现你所谓的‘释放过程’。”

“没问题。”林澈站起身，“我就是为此而来。”

……

灵能实验区的全息记录台很快启动，半球状投影罩从平台中央升起，光线如水波般晃动。沈珩教授、苏岚与贺洲分别站在记录台边缘，目光汇聚于林澈一人身上。

“你确定可以回溯当时的图谱构建过程？”沈珩教授温声确认。

林澈点头，将终端插入接口，唤醒了塔拉。

“准备记录重演。”他在意识中说道。

“图谱数据完整，记忆节点同步完成。你只需按当时方式释放。”塔拉回应平静。

光幕缓缓展开，空气中浮现出昨夜战斗区域的场景残影：锈蚀的管道、破败的厂区、还有那具即将跃起的污染犬。

林澈站入平台中央，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抬手——手指在空中勾勒出一串符号与连线，那是他昨晚实战中凭本能绘出的图谱。

投影中，灵能随图纹升腾而起，转化为锋锐结构，如锁链般缠绕着污染犬的西肢并强行压制。

随着释放完成，平台边缘的能量显示微微跳动，甚至出现短暂震荡。

“这是……完全独立绘制的图谱？”苏岚低声说。

“图谱结构虽粗糙，但路径闭合，灵能释放有效。”沈珩教授缓缓点头，“他不是临摹，而是独立构建。”

贺洲皱着眉，眼神渐渐收敛：“你的数据从哪儿来的？这种结构不属于现有任何公开模块。”

“从污染体前得来的灵感。”林澈答道，“或者说，是从现实的危险里逼出来的。”

贺洲没有立刻回应，他转向沈珩教授：“这种个人图谱释放，缺乏严密验证，更别说污染体样本……只有一块低级碎片，这种情况能作为证据么？”

“我会上报学院研究委员会。”沈珩教授语气依旧温和。

两日后，灵能学院上层对林澈提交的材料作出回应。文件中写道：

“经初步判定，该污染体属特殊环境下偶发的个体异变，其来源无法溯源，灵能活性不足，尚不足以说明城市内存在系统性风险。”

“现阶段不建议启动专项调查，以免引发不必要的恐慌。”

林澈读完那段冷冰冰的回复，将终端合上，眼神沉了下去。

“他们不相信。”苏岚在一旁低声说。

“不是不信。”林澈声音低沉，“是不想信。”

……

2089年1月31日下午

林澈刚回到家，还没进房间，就接到了一个视频通话请求。

“哟，大英雄回家了？”

屏幕那头出现的是他的老朋友、大学时期的室友方铎，个子高高瘦瘦，头发永远睡不平，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一边啃着薯片一边笑得肆意。

“你昨天是不是又通宵跑野地去了？我看你朋友圈凌晨两点在南郊上线——别告诉我你是去看星星的。”

林澈无奈摇头，扯了下嘴角：“真要说，倒是看到了点不该看的东西。”

“哟，真出事啦？”方铎兴奋地扑过来，“快说，是哪位学姐被你用图谱打动了芳心？”

林澈看了眼房门，确认家里暂时安静，才对着屏幕正色道：“我要跟你说点正经的。”

“你认真起来怎么有点吓人……”方铎语气一滞，然后慢慢收起玩笑的神色，“好，你说。”

林澈从包里取出那个防护袋，将灰蓝色灵能碎片拿出片刻，又迅速收回。

“污染体。”他说。

方铎眨了眨眼，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那种一首只在模拟测试报告里提过的东西？它出现在现实里了？”

“我亲手杀的。”林澈看着他，“而且，我不是一个人能对付这种事。”

短暂的沉默之后，方铎叹了口气：“……你应该早说。”

他收起薯片，神情认真了些：“你知道我最烦的是什么吗？不是你不告诉我——是你居然以为我会当你神经病。”

林澈一怔，随即失笑：“所以你打算干嘛？”

“当然是帮你啊。”方铎拍了拍胸口，“我现在在市西工业带那边干活，主要是拆传统能源设备，不过偶尔也会接触些被封存的‘灵能测试废品’，但你忘了我还在‘灵异事象观察者联盟’挂着管理员身份呢？虽然那群人天天脑补怪谈、异维裂缝、半夜梦游被异化，但偶尔也有点靠谱消息。我们在城市地下论坛有个频道，专门记录‘无法归类事件’。”你继续和那些图谱大佬打交道，我这边查查有没有类似目击记录、再追点论坛关键词，说不定真能帮你定位到下一个污染事件源头。”

林澈看着他，眼神渐渐柔和，点了点头：“那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