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盐舟夜驻黯波茫

万历十五年的腊月，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按下了静音键。渤海湾宛如一块巨大的青灰色水晶，结着厚实的冰凌，在凛冽的寒风中闪烁着幽冷的光。呼啸的北风如同恶魔的咆哮，席卷着天地间的一切，试图将世间的温暖全部吞噬。

张九龄身着一件破旧的棉袍，蹲在盐船舱底。他的眼神专注而坚定，手中的刻刀在冻硬的驴皮上轻轻游走，小心翼翼地勾勒着尉迟恭面谱的最后一道眉弓。那刻刀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每一次的起落都仿佛带着他的灵魂在舞动。舱内的温度极低，他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瞬间凝结成白色的雾气，如同幽灵般在他身边缭绕。

舱外，冰层破裂的脆响不时传来，仿佛是大地在痛苦地呻吟。十八艘漕船在辽东湾的夜雾里缓缓移动，组成了“二十八宿阵”。这船阵犹如一条沉睡的巨龙，散发着神秘而强大的气息。夜雾像一层厚重的帷幕，将整个船阵笼罩其中，使得它们若隐若现，宛如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神秘使者。

当年，戚继光正是凭借着这个精妙绝伦的船阵，在抗击倭寇的战斗中屡建奇功。每一艘船都仿佛是巨龙身上的鳞片，紧密相连，相互呼应。船桨划动着冰冷的海水，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是巨龙在缓缓苏醒。

“师哥，第七艘船的盐包在渗血。”师弟林三宝突然掀开舱板，一股寒气裹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那血腥味如同恶魔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张九龄的刻刀在油灯下微微顿了顿，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警觉。那盏用海豹油浸泡夜光贝粉的“定魂灯”，散发出柔和而诡异的光芒，映出舱壁上三十六个未点睛影人的诡异笑容。那些影人的笑容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嘲笑，让人毛骨悚然。

盐舱暗格突然传出机括转动的咔嗒声，那声音在寂静的舱内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是死神的脚步声。张九龄心中一紧，他迅速掀开第七块舱板，露出用鲸须编织的夹层。里面躺着半卷《五锋会》影卷，羊皮纸上的血迹正在蠕动，仿佛有生命一般，慢慢地拼成“子时三刻”西个篆字。这是师父临终前用血饲之术留下的预警，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带着师父的遗愿和警示。

“起锚！”船老大的呼喝带着颤音，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充满了紧张和恐惧。张九龄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影刀，刀柄上嵌着的陨铁片突然发烫。这是当年在滦州城隍庙斩杀东厂番子时缴获的“追魂铁”，每当危险临近，它就会发出这样的警示。

舱外传来破冰船特有的钝响，那声音如同闷雷一般，震动着每个人的心灵。分明是宁远卫水师的撞角舰，它们如同钢铁巨兽一般，在冰面上横冲首撞，所到之处，冰层纷纷破裂。

林三宝突然扯开盐包，雪白的结晶下露出青灰色铠甲。张九龄的瞳孔骤缩，那些甲片纹路竟是倒写的满文，盐粒缝隙里还沾着未干涸的鲛人血。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半月前失踪的采珠人村落，那些无辜村民的悲惨遭遇让他心中充满了愤怒和疑惑。他终于明白，这趟“运盐”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砰！”船身突然剧烈震颤，仿佛被一头巨象狠狠撞击。冰水从裂缝中汹涌涌入，如同恶魔的触手，瞬间将舱内的一角淹没。张九龄毫不犹豫地甩出影箱里的杨六郎影人，那影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未点睛的面孔准确地贴住舱壁裂缝。驴皮遇水收缩产生的力道，竟将裂口生生箍住，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守护着这艘船。

林三宝趁机掀开第九个盐垛，露出用辽东乌木雕刻的浑天仪。这正是师祖笔记里记载的“定海枢”，它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仿佛是连接天地的枢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