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铁轨惊潮

冰冷、潮湿、深邃。浓郁的铁锈味混合着陈年污水的气息沉淀在每一立方米的空气中。

巨大的弧形穹顶如同远古巨兽的腔道，在黑暗中向无尽的远方延伸。仅有的光源是轨道上方两侧墙壁上每隔几十米就亮起一盏的、散发着惨淡绿光的应急指示灯。光线无法穿透厚重的黑暗，仅仅勾勒出湿滑隧道壁的粗糙轮廓和脚下两条反射着微弱幽光、仿佛通往地狱深处的冰冷金属轨道。

一股股冰冷的气流不知从何处吹来，带着地下深处特有的寒意，如同无数冰冷的手指拂过的皮肤。

啪嗒…啪嗒…

是积水滴落在冰冷铁轨枕木上的声音，在死寂的隧道中被放大，如同死神渐近的脚步声。

这空旷、冰冷、漆黑死寂的地下空间，比灯火通明的混乱街道更加令人心悸。每一个阴影角落都仿佛潜藏着噬人的危险。

陈默落地瞬间，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蹲身，霰弹枪冰冷的枪口如同猎鹰的视线，瞬间扫过前后两个方向深不见底的黑暗隧道！耳朵捕捉着除了水滴之外的任何异响。

叶冰落地稍显笨拙（左臂无法支撑），发出一声闷哼，立刻学着陈默的样子伏低身体，右手横握匕首，警惕的冰蓝色眼瞳在惨绿微光下闪动。

暂时……没有异常的动静。只有隧道深处不可预知的风的低吼。

“往东。”陈默压低的声音在巨大的空间里显得异常微弱，但指令明确。地图显示，商贸枢纽站是地铁三号线的枢纽，沿着轨道向东是城郊工业区方向。那里的基础设施完备，初期可能形成一些力量较强的人类临时据点，也比被丧尸彻底占据的市中心有更大的逃亡几率。

两人保持着紧密的间距，陈默在前，叶冰在后，循着铁轨边缘凸起的检修步道，如同幽灵般在黑暗中沉默潜行。战术靴踩在潮湿的地面，发出几乎不可闻的黏腻声响。

隧道壁上，能看到斑驳的旧日涂鸦，更多的是末世后新增的污迹——飞溅的早己干涸发黑的血点，某种巨大生物黏液拖拽的亮晶晶痕迹，还有爪痕……巨大的、深深嵌入水泥的爪痕！

危险无处不在。两人心神高度紧绷。

脚下突然传来细微的振动！初时微弱，如同遥远地壳的胎动。但很快就变得明显起来！湿滑的地面砂砾在颤抖！冰冷的铁轨发出沉闷的、如同被压抑的呻吟般的嗡鸣！空气也在低频的震动！

不是丧尸！它们的脚步是拖沓的！这不是成群丧尸的动静！

是……从隧道深处传来的！

频率越来越快！振幅越来越大！仿佛有巨大的、沉重的物体，正沿着轨道，以恐怖的速度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碾压而来！！

一股冰冷的寒流瞬间从尾椎骨炸裂般冲到陈默头顶！前世无数次的死亡边缘求生让他的身体比思维更快一步做出反应！

“躲开轨道！找掩体！！快！！”他嘶声爆喝！几乎是同时！

嗤——！！！

两道刺目的、带着绝望惨白的巨大光束，如同地狱熔炉喷吐出的惨白岩浆，猛地撕裂了隧道最深处的厚重黑暗！强光瞬间将湿滑的隧道壁、冰冷的铁轨照得一片煞白！巨大的轰鸣如同死亡的怒吼，瞬间填满整个空间，震得人耳膜几欲破裂！

来了！失控的地铁列车！！！

如同传说中的幽灵列车！庞大的车头撕裂黑暗，带着狂猛到无以复加的动能和碾压一切的死亡气息，咆哮着冲破视线的尽头！

车轮与轨道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惨白的光束横扫而过！陈默甚至能看到车头上大片的喷溅状血迹和扭曲的金属凹痕！

速度太快！根本无法估算距离！

陈默的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在爆喝的瞬间就己猛扑向最近的一条巨大的、嵌入隧道壁的方形水泥支撑柱！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叶冰狠狠地朝着柱子的另一侧猛推过去！

叶冰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被巨大的力量推得踉跄扑向冰冷的柱壁！紧接着，一股裹挟着冰冷死亡气息的狂风如同实质般压了下来！巨大的噪音震得她大脑一片空白！

轰隆隆隆——！！！

如同山崩海啸般的巨大轰鸣碾压而过！那失控的钢铁巨兽裹挟着足以撕裂一切生物的气浪，以超越感知的速度疯狂席卷了整段轨道区域！强光如同凝固的白昼，瞬间吞没了陈默的身影！

冰冷的铁腥气、金属摩擦的焦糊味、还有某种……令人作呕的血肉烧灼气瞬间充斥整个空间！

列车贴着他扑倒的地方呼啸而过！带起的劲风如同千万把剃刀刮过脸颊和手臂的皮肤！尖锐的碎石和铁屑如同子弹般崩飞！狠狠打在柱体和他压低的战术头盔上（幸好在警局顺手拿了）。

时间仿佛被拉长！又仿佛被压缩成毫秒！

列车飞驰而过！巨大的噪音和光柱迅速远去，只留下拖曳在黑暗中的回响和耳膜里长久不息的尖锐蜂鸣！

“咳咳！”叶冰从冰冷的水泥柱上滑下，剧烈地呛咳着，被气浪卷起的污秽尘埃呛入喉咙。她惊恐地抬头，看向陈默刚才扑倒的方向！

强光散去，幽绿色的应急光重新接管隧道。轨道上散落着一些被气浪卷起的污物和碎石。铁轨如同被烧灼过般蒸腾着热气。

人呢？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叶冰的心脏！她踉跄着冲向柱子另一侧！

空无一人！！

只有地上几道被沉重物体狠狠摩擦拖行的痕迹！一首延伸到……铁轨旁边的黑暗区域！下面可能是深深的下水检修口，也可能……是被高速列车吸卷进去的……深渊？！

“陈默！”叶冰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压抑的尖叫在死寂的隧道里显得异常凄厉！她冲向痕迹尽头！

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风从下方检修口吹上！黑黢黢，深不见底！

他…掉下去了？！

巨大的茫然和冰冷的绝望瞬间冻结了叶冰的血液！唯一的依靠消失了！在这遍布死亡的黑暗地狱里…

她地跪倒在湿滑冰冷的地面。冰蓝色的眼瞳失焦地望向那无尽黑暗的检修口。刚才并肩作战、在冰棺中互相维持一线生机的画面，如同被列车碾碎的玻璃，成了最残酷的讽刺。

轰隆隆……

失控列车撞击轨道的巨响在地道深处渐渐平息，如同死神的脚步在远去。但属于叶冰的末日，才刚刚露出她冰冷彻骨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