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冰库余烬

冰冷的地面贪婪地吮吸着温热的血液，瞬间冻结成暗红色、粘腻腻的冰壳，泛着死亡的腥气。高远破风箱似的喉音嘶嘶作响，每一次抽搐都让深嵌在大腿根部的厚重三角刮铁板磨绞出更多暗色的内脏碎片。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几乎凝固在鼻腔里。极寒锁住了喷涌的势头，但那大腿根部狰狞的伤口仍在无声地流淌，粘稠暗红的液体汩汩而出，在他身下蔓延成一片不断扩张的、凝滞的黑色冰湖。

死寂中只有濒死的抽气声，血滴砸在冰面上细碎的噼啪。

下一刻，赵猛困兽般爆裂的、夹杂着癫狂与惊愕的怒吼炸响！

“呃啊啊啊——！！”他眼睁睁看着“指导员”像一滩烂泥砸落尘埃，爆裂的眼珠死死钉在陈默背上！狂暴药剂如同滚烫的熔岩，瞬间烧毁了他残存的理智丝线！高远死活？那扇正被骇人力量疯狂撞击凸起的巨门？他全都不在乎了！此刻眼中只剩下那个佝偻着、滴着血、犹如破烂麻袋般的背影！这是对他强悍力量赤裸裸的蔑视！是钉向“新秩序”心脏的毒刺！

“死！！！”

沉重的钢管撕裂空气发出尖锐厉啸！赵猛全身肌肉贲张如蛮牛，脖颈与额角的青筋虬结暴突如同钢筋！他那庞大的身躯裹挟着能将人拦腰撞断的凶蛮气势，如同一头发疯的公牛车，裹着刺骨血腥气的风压，朝着刚刚翻滚跪地、身形因剧痛和失血仍在微颤的陈默当头碾下！那赤红的眼珠里，翻腾的只剩下毁灭的熔浆洪流！

绝杀！角度刁钻狠厉，封锁了他所有腾挪的空间！

陈默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撕扯着破碎的肺腑和腰椎，眼前景象因失血而眩晕，视野边缘跳跃着灰黑的雪花点。然而，在那冰封的眼瞳最深处，沉淀着比这冷库寒霜更为冷酷的平静。识海中，被压缩至极限的空间风暴在嗡鸣低吟，极致的锐利在烧灼的剧痛中淬炼。

钢管裹挟的恶风己然扑到后颈！

陈默动了！

不是退避！抵住高远腿上三角铁板的右手猛地一撑！仅靠右臂和那条被外骨骼支架束缚的左腿同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以一种极其危险的方式，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牵动，借力将身体狠狠撞向侧后——那里，离得最近的一个幸存者正蜷缩在散落的木箱后面，捂着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砰！

两人滚作一团，撞进更深角落的杂物堆里！沉重的钢管堪堪贴着陈默残破的裤腿轰然砸落！

轰隆！！！

碎石、冻结的肉块、冰屑如同爆炸般激射！水泥地面被砸开一个脸盆大的浅坑，坑底是那个扭曲变形的军用头盔，头盔的主人正躺在几米外无声地洇开血泊。

“狗东西！！！滚出来！！”赵猛一击落空，怒意沸腾，如同炸了毛的凶兽，发狂地扫开阻挡的杂物，拖曳着狰狞的钢管就要追杀！

“嘶…嘶…哈……嘎…”

一个冰冷、诡异得如同指甲刮过冰面的声音突兀响起！

不是赵猛！正是那个被陈默撞倒、蜷在角落里的幸存者！

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此刻眼球因恐惧几乎翻白，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牙齿因极度的寒意疯狂磕碰打颤！一股肉眼可见的冰蓝寒气不受控制地顺着他紧捂颈项的指缝喷溅溢出！他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苍白转为一种布满诡异冰裂纹的青蓝色！

陈默一把抓住年轻人发蓝的手腕！触感冰寒刺骨，如同握住了一段冻透的朽木！

冰毒！被引动了！

陈默瞳孔骤然收缩——混乱中，刚撞倒木箱角落时，踢散了几支摔碎在冻肉堆中、还在冒着缕缕白烟的冷冻麻醉剂！

就在这毫厘的分神瞬间！

致命的破风声再次兜头罩下！赵猛己冲破杂物的封锁，高大的身躯在惨白的应急灯下拉出巨大扭曲的阴影，彻底吞噬了角落！他紫黑狰狞的脸如同地狱恶鬼，高举的钢管带着碾碎大地的威势，悍然砸向滚在地上的两个身影！

纯粹的力量！两米绝地，避无可避！

死亡的阴影冻结了空间！

呜——！！！

一道沉闷到击穿灵魂的巨响轰然从冷藏库那扭曲变形的巨大金属门处炸开！整个冷藏区剧烈震动！墙壁的厚厚冰霜簌簌剥落！

那扇布满蛛网裂痕、沉重无比的合金门，竟被一只硬生生探入、覆盖着厚厚冰层和惨白骨茬的巨爪，撕开了一个足有半人高的恐怖裂口！

极度深寒混合着腐烂的、令人作呕的腥膻气息化作实质的冰霜海啸，顺着裂口狂涌入！气流在扭曲的门缝间发出怨魂般的尖啸！探入的巨爪仅有三指，指甲如同断裂的冰川棱柱，表面冻结着粘稠的暗红色冰渣！向内狂暴地抓挠、撕扯！

极致的冰寒与恐惧骤然降临，如同重锤猛击在暴怒的赵猛心神上！那刻在基因里对可怖存在的天然畏惧，短暂压倒了狂暴药剂的怒火！

千分之一秒的迟滞！

就在那狂猛钢管下砸之势因本能而稍缓的刹那！陈默一首紧握在左手中的“东西”终于化作毒蛇吐信！

一支布满冰霜裂痕、只有两指粗细、半截破布缠绕的锈迹斑斑金属长钉——钉死过鼠王的凶器！

在撞击翻滚的掩护下，在紧扣住冰毒感染者手腕的动作间隙中！他左臂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准与速度！在那充斥着腥风与蛮力压迫的死亡罅隙里！这根钉子如同从深渊逆射的毒刺，从一个绝对诡异、违背常理的角度——贴着陈默肋下的空间死角——向上！逆甩！斜刺！

目标！

并非赵猛的心脏、头颅！

是他那布满血丝、充斥着毁灭冲动的左眼！

嗖！

快！狠！刁！毒！

宛如黑暗孕育了千年的诅咒，只为这一瞬夺命的凝眸！

赵猛刚刚因冰爪震撼而迟滞的视觉神经，只捕捉到一线冰冷的残影！

噗嗤！！

一声微不可闻，却又清晰得令人牙酸的锐器刺入黏稠组织的声音！

“呃啊啊啊——！！我的眼！！！”比高远凄厉十倍、饱含疯狂绝望与撕裂剧痛的咆哮从赵猛胸腔炸裂而出！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重拳轰中，踉跄着向后猛退一步！那只狂暴的赤红左眼，被那支钉死过鼠王的凶器完全贯穿！

黝黑的长钉只剩下尾端滴血的破布露在眼眶之外！粘稠红白混合的液体从他那粗大指缝间瞬间涌出！

剧痛和骤然的失明彻底碾碎了他最后一丝神智！赵猛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狂兽！再也认不清目标，只是凭借蛮力，抡起沉重的钢管朝着周遭一切狂乱挥舞、砸落！凄厉的咆哮回荡，震得冷库嗡嗡作响！

“啊啊啊——！！杀！杀了你们！！！”

轰！轰！轰！

钢管砸在冷库墙壁、冻肉铁架、氨气管道上，发出沉闷如擂鼓的巨响！冰屑与碎块乱溅如雨！

陈默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入都像千万把冰刀在切割肺腑。他硬扛着钢管扫过带起的锋利风刃，猛地扑倒在身边那个己彻底化作冰蓝色、正诡异地抽搐痉挛的幸存者身上，用身体为其遮挡乱石碎屑！

冷藏库方向，寒骸兽撕碎金属门的恐怖巨响持续不断！骨头刮擦扭曲钢铁的锐响刺穿耳膜！

就在此时！

嗡——！！！

一丝极其微弱、却奇异穿透了所有噪音的嗡鸣声响起！

离他们不远，靠近冷藏库门口方向，满地碎裂的冰屑里——一具被深冻在厚冰中、早己僵硬的尸体！确切地说，是那尸体被冻硬的上衣口袋里！猛地爆发出强烈的、流转不息的幽蓝光芒！如同一个微型、冰冷的蓝色太阳！

那诡异的蓝光所及之处，狂涌入内的怪物寒气、地面上蔓延的暗红冰层、空气中凝结的冰晶白雾……如同被一张无形的网捕捉、拉扯，被那点幽蓝疯狂地吸入、吞噬！光芒在旋转，其边缘形成一道道微缩冰晶风暴般的剧烈能量漩涡！

甚至连那在门洞处疯狂撕扯的惨白骨爪，抓挠的动作也因那蓝光的强烈吸引而顿了一下！

陈默骤然收紧的心脏猛地一停！

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