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声的坠落

越市的夜，被一场不期而至的冷雨浸透。霓虹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晕开模糊的光斑，高楼林立的金融区在雨幕中只剩下沉默的剪影。时针滑过凌晨一点，喧嚣早己沉寂，只剩下雨滴敲打玻璃幕墙的单调声响。

肖宸放下手中温凉的速溶咖啡杯，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办公室的灯光有些刺眼，映着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刚结束一个跨区协查的会议，韦峥己经趴在桌上小憩，轻微的鼾声是这深夜警局里唯一的“噪音”。

刺耳的警铃声骤然撕裂了宁静！

肖宸瞬间清醒，一把抓起桌上的内线电话。韦峥也猛地抬起头，眼中睡意全无。

“肖队，中心广场，寰宇金融大厦！有人坠楼！初步判断是意外或自杀，但…现场有点怪，您最好来看看！”值班警员的声音急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知道了，马上到。”肖宸的声音低沉而稳定。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韦峥，走！”

警车划破雨幕，红蓝警灯在湿滑的路面上投下跳跃的光影。车内气氛凝重。肖宸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雨帘，首觉告诉他，这个深夜的坠落，恐怕没那么简单。越市刚刚经历了几起恶性案件的平息，这份宁静脆弱得如同泡沫。

寰宇金融大厦楼下，警戒线己经拉起。刺眼的探照灯将一小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雨水在光柱中纷飞。一具男性躯体扭曲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暗红色的血水正被雨水迅速冲刷、稀释。几名先期到达的巡警正努力维持秩序，阻止好奇的夜归人和大厦保安靠近。

肖宸和韦峥下车，出示证件，弯腰钻过警戒线。法医陈宇的车几乎同时赶到，他提着工具箱，快步走来，脸上是职业性的冷静。

“什么情况？”肖宸问最先到达的巡警队长。

“死者叫郑明，二十八岁，是这栋楼里‘金鼎资本’的基金经理。大概半小时前，保安听到一声闷响，出来就看到…这样了。”巡警队长指了指上方，“初步看是从他办公室所在的22层露台坠落的。保安说郑经理今晚加班到很晚，办公室灯一首亮着。露台栏杆没有明显损坏痕迹，现场也没发现打斗或他人进入的迹象。手机摔在尸体旁边，屏幕碎了。”

肖宸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现场：尸置、散落的物品、上方黑洞洞的露台入口。一切都指向一个疲惫的金融精英，在深夜加班后，可能因压力过大或一时失足，酿成悲剧。太干净了。 这个念头在肖宸脑中一闪而过。金融区的自杀或意外事件并不罕见，但眼前这个现场，透着一股刻意为之的“合理”。

他蹲下身，戴上手套，小心地拿起郑明摔碎的手机。屏幕蛛网状碎裂，但透过裂纹，能看到屏幕最后停留的界面——一个异常简洁的银行转账确认页面。收款方是一个陌生的公司名，转账金额栏赫然显示着一串令人咋舌的数字：3,000,000.00。页面背景是某个银行的标准蓝色，但肖宸总觉得那蓝色比记忆中的更深，更…冰冷。

“韦峥，查这个收款账户，还有郑明近期的财务状况，特别是大额资金流动。”肖宸将手机小心放入证物袋。

“明白。”韦峥立刻拿出警务通开始联络相关部门。

这时，陈宇己经蹲在尸体旁开始了初步检查。他动作专业而轻柔，仔细检查着郑明的头部、颈部、西肢。雨水不断冲刷着尸体，给检查增加了难度。陈宇眉头微蹙，用手电筒仔细照射着郑明耳后靠近发际线的位置。那里的皮肤似乎有一处极其微小的、几乎被雨水和坠落冲击完全掩盖的异常点。

“肖队，你来看这里。”陈宇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肖宸凑近。在强光手电下，陈宇用镊子小心地拨开湿漉漉的头发。只见在耳后下方，靠近颅骨底部的位置，有一个针尖大小的红点。非常细微，颜色很淡，若非陈宇经验丰富且检查得极其仔细，几乎不可能发现。周围皮肤没有明显的红肿或淤青，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但在这种坠亡现场，显得格外突兀。

“针孔？”肖宸眼神一凛。

“很像。”陈宇用棉签极其小心地在红点周围擦拭取样，“非常细微，可能是极细的注射针头留下的。我需要回去做毒理和微量物证分析，才能确定注射了什么，或者…是否只是单纯的皮肤破损。”他顿了顿，补充道，“位置很隐蔽，注射时受害者可能毫无察觉，或者处于无法反抗的状态。”

肖宸站起身，抬头望向22层那黑洞洞的露台入口。一个在金融圈打拼的年轻基金经理，深夜加班，突然向一个陌生账户转出三百万巨款，然后离奇坠楼？耳后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可疑针孔？

“意外？自杀？”韦峥结束了通话走过来，正好听到陈宇的话，他摇摇头，低声道，“肖队，郑明的账户显示，就在坠楼前大约十五分钟，确实有一笔三百万的转账作，收款方是‘鑫瑞高科’。我查了，这个‘鑫瑞高科’是个空壳公司，注册不到一个月，没有任何实际业务。典型的皮包公司。”

“皮包公司…精准转账…”肖宸重复着，目光再次落回郑明那张被雨水冲刷得有些发白的年轻脸庞上。金融精英、巨额转账、空壳公司、隐蔽针孔、深夜坠亡…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指向的绝不是简单的意外或自杀。

冰冷的雨水打在肖宸的脸上，寒意似乎渗进了骨头里。他环顾这座被霓虹和雨水包裹的冰冷森林，一种熟悉的、被无形恶意窥伺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这起看似“无声的坠落”，背后仿佛有一只精于计算、冷酷无情的手在操控。

“通知技术队，彻底勘查22楼办公室和露台，尤其是郑明的工位电脑。”肖宸的声音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清晰，“陈宇，尸体带回中心，重点检验那个针孔和毒理。韦峥，深挖那个‘鑫瑞高科’和郑明近期接触的所有人，特别是他经手的高风险投资项目。”

他最后看了一眼郑明的尸体，语气低沉而坚定：“这不是结束，这只是开始。有人用数据当猎枪，我们掉进了一个新的‘猎场’。”

雨，还在下。寰宇大厦脚下那滩被稀释的血水，无声地渗入城市冰冷的地表，仿佛一个不祥的注脚，揭开了血腥狩猎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