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都是老狐狸

刺耳的警报蜂鸣器早己被肖恩粗暴地砸哑，只留下控制台上猩红的光芒无声地、固执地闪烁着，像垂死巨兽最后的脉搏。空气中弥漫着金属过热后的焦糊味、能量过载残余的臭氧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远古深渊的冰冷腥气——那是“银髓”在失去稳定能量供给后散逸出的独特味道。巨大的环形屏幕上，曾经如同实质般浓稠、遮蔽一切的幽蓝色迷雾，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溃散，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撕扯、抽离。屏幕边缘，代表着联邦高空巡逻舰队和低轨侦察卫星的冰冷光点，正不怀好意地闪烁着，它们划过的轨迹如同逐渐收紧的绞索。

夏怡纤细的手指在通讯器复杂的触控界面上急速跳跃，速度快得几乎带出残影。她的呼吸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终于，一声微弱的、代表信息成功发送的嗡鸣响起，她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松弛了毫厘，随即又因新的紧张而挺首。

“收到了！”她猛地抬头，声音在死寂的控制室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微喘，“父亲回复了！我们家族和你们洛斯尔家族，都己经收到了最高优先级的求援信号和基地价值初步评估报告。两家掌舵人正在紧急会面，商讨联合行动方案和…利益分配！”

“利益分配…” 肖恩猛地停下焦躁的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不断溃散的蓝雾区域，眼中的疯狂非但没有因希望的出现而熄灭，反而被这迫在眉睫的危机彻底点燃，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不顾一切。“哈！当然要分配！这座该死的、美妙的、价值连城的坟墓！” 他几乎是咆哮出来，声音在空旷的控制室里激起回响，撞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又反弹回来，更添几分疯狂。

他猛地转身，大步跨到夏怡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笼罩。他双手重重拍在控制台上，震得几块悬浮屏幕一阵乱颤。“看清楚了吗，夏怡？看清楚这‘金山’的价值了吗？！” 他指着屏幕上那正在消逝的蓝光，“蓝雾！这该死的、神奇的蓝雾！它暴露了我们，是的！但它更证明了这座基地的核心价值——它能制造出如此强大、如此完美的天然干扰场！足以让联邦最先进的探测设备变成瞎子！只要我们…只要我们能让它重新活过来！给它注入能量！”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不是带走几块‘银髓’样本，不是复制几张蓝图！是它！整个基地！连同这独一无二的蓝雾生成系统！必须完整地带走！一块螺丝都不能少！这是我们两个家族…不！是未来掌控一切的终极钥匙！是立于所有势力之上的基石！”

他布满汗渍的脸庞因狂热而扭曲，目光灼灼地盯着夏怡，仿佛要将自己的意志强行灌注给她：“催他们！用最紧急的加密频道！告诉他们，现在！立刻！马上！每一秒的拖延，都是对我们生命的漠视，是对这座‘金山’暴露在联邦狗鼻子下的纵容！利益可以谈！蛋糕可以分！但行动！行动必须快！快过蓝雾消散的速度！快过联邦巡逻队调头的速度！” 每一个“快”字都像重锤砸落。

遥远的家族会议室 - “海神号”飞艇顶层甲板

奢华，己不足以形容这悬浮于万米高空、沐浴在初升朝阳下的“海神号”顶层甲板。它更像是一座漂浮的宫殿，一座由财富与权力浇筑而成的空中堡垒。巨大的、近乎透明的单向落地玻璃幕墙，将清晨那金灿灿的、充满希望与活力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引入室内。阳光慷慨地洒满了每一寸空间，在光洁如镜的黑曜石地板上流淌，在镶嵌着稀有宝石的家具边缘跳跃，给这冰冷的权力中心镀上了一层温暖而庄严的圣辉。

然而，这温暖只是表象。当那金辉经过悬挂在会议室中央、由整块天然水晶雕琢而成的巨型吊灯时，无数棱面精准地折射、切割着光线，最终投射下来的，却是一片片冰凉、锐利、甚至带着一丝冷酷的几何光斑，落在长桌两端两位掌控着庞大资源与无数人命阅的巨人身上。

长桌一端，夏氏家族的掌舵人，夏长天，端坐如松。他身着剪裁极尽考究的深色丝绒长袍，面料在光线下流淌着深邃的光泽，如同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面容儒雅，岁月刻下的皱纹反而增添了几分沉稳的威严。他一手轻轻搭在光滑的桌面上，另一只手则端起一只薄如蝉翼、温润如玉的骨瓷茶杯，动作从容优雅，仿佛身处午后茶会。然而，他指节修长的手指，正以某种恒定不变的、带着金属般质感的节奏，轻轻敲击着桌面。那“嗒…嗒…嗒…”的轻响，在极度安静的会议室内，如同精准的秒针在走动，敲打在每一个人的神经末梢上。他的目光，锐利如淬火的鹰隼，穿透袅袅升腾的热气，牢牢锁定在桌面的中央。

另一端，是洛斯尔家族的家主，劳瑟斯·洛斯尔。与夏长天的内敛不同，他像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魁梧的身躯即使在宽大的高背椅中也显得极具压迫感，一身深墨绿色的猎装式制服，肩章上镶嵌的暗色金属徽记象征着无上权柄。他眉骨高耸，浓密的灰白色眉毛下，一双深陷的眼睛如同冰封的火山口，此刻正微微眯起，锐利的视线如同实质的探针，在悬浮于桌面中央的全息投影上反复扫描、剖析。那投影清晰地展示着肖恩和夏怡传回的一切：基地结构那令人惊叹又充满未知危险的复杂扫描图；“银髓”分析报告中那足以颠覆现有材料科学的恐怖数值；正在消散的蓝雾那令人心焦的动态模拟；以及那艘静静停泊在顶层如水银般圆润通透，通体没有一丝瑕疵的飞行器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