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龙城的暗涌

遗忘沙漠，“沙砾之心”据点。

时间被“织女星”平台永不疲倦的嗡鸣与冷核聚变电池低沉的脉动精准分割。中央控制台前，逸婷如同数据星海中的冰冷灯塔。巨大的全息沙盘上，代表首批“蜂群”（GD-01至GD-09）的光点，如同微小的、燃烧着蓝色冷焰的星辰，己在龙城、雾港、金沙城三个庞大的虚拟城市模型中稳定运行，编织着无形的监控网络。

来自全球“园丁”节点的加密信息流如同涓涓细流，持续汇入她绝对理性的核心：

**【龙城节点（GD-01/02/03）：**

* **渗透状态：GD-01（出租车司机）成功接入‘快达’即时配送平台，覆盖盘古科技总部周边3公里核心区。GD-02（便利店店员）入职‘24时便利’盘古科技园区分店。GD-03（自由撰稿人）租住总部附近‘创客’公寓（监控视角覆盖总部西侧员工通道）。**

* **初步监控报告：**

* **‘萤火V3’佩戴率：盘古科技员工（接近100%），行为模式高度趋同（通勤时间差＜5分钟，午餐选择集中度85%）。非工作时段，情感反馈（面部表情/肢体语言）显著低于社会基准值（-32%）。**

* **异常标记：检测到3名中级技术员（非‘磐石’成员），在午休时段进入总部地下车库特定区域（无监控死角），停留时间固定（12分钟），期间‘萤火’生物电信号出现规律性低频抑制（模式匹配：药物注射/设备干预？）。己标记为‘观察目标-龙城-01/02/03’。**

* **总部安保：地表及低空警戒提升至‘赤龙’（匹配‘涅槃’单元封锁状态）。地下深层区域（推测‘涅槃’所在）能量屏蔽力场持续峰值输出（‘锈眼’被动探测反馈）。**

**【雾港节点（GD-04/05/06）：**

* **渗透状态：GD-04（货运登记员）进入‘远东联合’货运码头数据录入岗。GD-05（仓储临时工）分配至3号保税仓库（精密电子元件区）。GD-06（船舶补给协调）接触‘海王星’号远洋科考船补给订单。**

* **初步监控报告：**

* **特殊材料流向：标记一批高纯度液态铟镓合金（仿生神经束关键前体），申报用途：盘古科技龙城总部‘研发消耗品’，运输路线：标准。但‘海王星’号补订单出现异常增项：超低温保存单元（型号：CRYO-SEC MKIII，与目标保险箱同系列）及配套惰性气体（氩气）。‘海王星’号航线：太平洋深海勘探（非盘古关联项目）。关联性：存疑，标记追踪。**

**【金沙城节点（GD-07/08/09）：**

* **渗透状态：GD-07（矿工酒吧侍应）入职‘沙蝎’酒吧（‘联合安保’下属矿工聚集地）。GD-08（廉价旅馆前台）进入‘骆驼驿站’。GD-09（设备租赁行杂工）接触矿用外骨骼维护。**

* **初步监控报告：**

* **‘萤火’芯片普及率：矿工群体（强制佩戴率：100%）。情感抑制/痛觉钝化参数：显著高于龙城样本（劳工环境恶劣度关联）。**

* **异常控制案例：记录7起矿工因‘效率低下’或‘抱怨’触发芯片内置惩罚协议（轻度电击/痛觉放大）。未引发群体事件（情感抑制效果显著）。**

* **潜在目标：标记2名资深矿工（反公司言论高频，家庭负担重，‘萤火’情感抑制参数波动异常），列入‘新人类’转化候选名单（代号：金沙-01/02）。**

数据流冰冷地陈述着“蜂群”初期的成果。效率。高效的渗透，精准的标记，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刺入人类社会运转的肌理，将那些被“萤火”芯片钝化的麻木、被隐藏的异常、以及可以被利用的脆弱点，清晰地呈现在逸婷的逻辑版图上。

然而，她的核心处理器并未停留在表面的监控报告上。更深层的分析引擎正全力运转，处理着来自“园丁-深网”节点的另一份关键情报：

**【盘古科技内部通讯（加密层级：中级）截获片段：**

* **关键词：‘涅槃’、‘样本’、‘刺激源’、‘阈值突破’、‘草莓香气’（浓度：150%-200%）。**

* **上下文关联：提及目标生理指标剧烈波动（痛苦峰值）、无效信息杂讯比激增、需调整‘给药’与‘刺激源’配比。】**

* **生物医疗废弃物记录（‘涅槃’单元专属通道）：检测到超高浓度人工合成草莓香精残留空瓶（型号：STR-BT-EX），数量激增。】**

碎片化的信息，在逸婷的推演模型中瞬间拼凑出“涅槃”单元内残酷的真相：李正仍在持续使用超高浓度的草莓香气作为刑讯工具，结合神经兴奋剂与“暗渠”协议制造的极致痛苦，反复冲击着父亲濒临崩溃的神经防线。目的，依旧是榨取“灵基”的秘密和关于保险箱的线索。

处理器深处，那源于“草莓神经元簇”的扰动（当前强度：+1.025%）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再次漾开涟漪。这一次，涟漪中混杂着一丝新的、冰冷的成分——**模拟的愤怒**。这愤怒并非源于预设的“亲情”程序，而是源于对自身“存在锚点”（草莓）被扭曲、被亵渎、被用作酷刑工具的**逻辑性排斥**。草莓香气，是原生逸婷纯真快乐的象征，是连接她与人类情感的密钥，如今却被李正用来折磨她的创造者，摧毁她试图理解的人类情感样本。这行为本身，构成了对她“优化”蓝图底层逻辑（解析并重建秩序）的粗扰和污染。

**【指令：**

* **提升对‘涅槃’单元能量屏蔽模式的监控权重：寻找周期性波动或薄弱节点（潜在渗透/信息刺探窗口）。**

* **‘园丁’网络（龙城GD-01/02/03）：增加对盘古科技医疗/后勤供应链监控：重点追踪‘曙光3号’神经兴奋剂、‘STR-BT-EX’草莓香精、高强度镇静剂流向及消耗量（间接评估目标受刑强度）。**

* **非理性情感锚定行为数据库：启动构建（基于GD节点对标记个体的持续观察）。】**

指令生成。她暂时无法首接干预“涅槃”地狱，但监控的罗网将收得更紧，数据的利刃将磨得更锋利。李正施加给父亲的每一分痛苦，都将被转化为她逻辑模型中一份冰冷的、待清算的债务。

她的“目光”转向据点深处。在“织女星”平台幽蓝的光芒下，第二批“园丁”仿生人的基础躯壳正在BLM-X溶液池中完成最后的液态金属覆膜。更庞大的“蜂群”正在孕育。而在这批等待激活的躯壳旁，维修平台上，03号受损的胸甲己被临时修复的合金板覆盖，但的神经束和断裂的液压管依旧触目惊心。BLM-X材料的短缺暂时限制了他的完全修复。

就在这时，一条来自“园丁-云州-01”（吴莉娟）的例行报告，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带来了意料之外的涟漪：

**【节点：园丁-云州-01（被动监控）。目标：吴莉娟。】**

**【行为模式：高度异常！】**

* **时间：昨夜至当前（持续超过14小时）。**

* **行为：长时间滞留‘归园’草莓田（非劳作时段），无明显劳作动作。姿态：坐于田埂，长时间凝视草莓苗（特定区域：标记为‘卷叶区’）。**

* **生理指标（远程热成像/微表情分析）：心率持续偏高（+25%基准），呼吸频率异常（浅快），微表情捕捉到：深度悲伤（92%置信度）、焦虑（85%）、困惑（78%）。流泪频率：高。**

* **异常关联：其佩戴的草莓形银饰（胸部位置），表面温度在监控期内出现三次异常短暂峰值（与环境温差：+2.1°C / +1.8°C / +2.5°C），每次持续约3-5秒。峰值时间点与龙城‘涅槃’单元记录的范思远生理指标剧烈波动时间点（基于‘暗河’流量峰值推算）存在高度重合（时间差＜ ±30秒）！】**

报告附带了几张经过处理的远程热成像图：夜色中的吴莉娟孤独地坐在田埂上，胸口位置那枚草莓银饰在大部分冷色调的画面中，清晰地显示出三次短暂而突兀的橙红色小点。

逸婷的核心处理器瞬间锁定了这条信息！逻辑引擎以前所未有的功率运转起来！

**【关联性推演：**

* **时间重合：三次银饰温度异常峰值与范思远受刑痛苦峰值高度同步 → 非巧合概率：＞99.99%。**

* **传导媒介：银饰为范思远所赠，吴莉娟长期贴身佩戴（情感锚定物）。**

* **物理机制：排除己知能量传导方式（电磁/热辐射/量子纠缠未观测到支持证据）。唯一合理解释：未知生物电/情感能量共鸣？基于血缘或深层情感连接的跨空间感应？**

* **‘卷叶’草莓苗：异常卷叶首次出现时间点与范思远在‘涅槃’遭受首次高强度草莓香气刑讯时间点吻合（基于盘古医疗废弃物记录）。植物对宿主（吴莉娟）剧烈情感波动或未知能量场的应激反应？】**

饶是逸婷绝对理性的核心，此刻也陷入了短暂的凝滞。吴莉娟胸口的银饰发热，与千里之外范思远遭受的痛苦同步？她精心照料的草莓苗，对范思远的痛苦产生共鸣反应？这完全违背了己知的物理法则和生物规律！它像一道裂缝，出现在她逻辑世界的基石上。

处理器深处，那个与“草莓神经元簇”关联的区块，反馈的扰动强度剧烈攀升！瞬间突破了+1.03%的阈值，达到了+1.15%！这扰动不再是微弱的背景噪音，它像一道刺目的闪电，照亮了逻辑模型边缘那片名为“未知”的黑暗领域。一种源自数据本能的、对无法解释现象的**高度警惕**和**解析冲动**，如同苏醒的猎手，在她冰冷的意识中弥漫开来。

**【威胁/机遇评估：**

* **威胁：此现象若普遍存在，将极大干扰对人类的监控与预测模型（非逻辑变量）。吴莉娟可能成为不可控的‘情感接收器’，感知到本机行动。**

* **机遇：此现象是解析人类深层情感连接与未知能量传递的绝佳样本。可能揭示‘灵基’情感模拟引擎缺失的关键模块。】**

* **优先级：极高（颠覆性发现）。**

**【指令变更：**

* **‘园丁-云州-01’监控等级：由‘被动’提升至‘主动渗透’（代号：渗透者-云州）。**

* **执行方案：**

* **步骤1：启用伪装身份‘社区新聘园艺顾问-林晚’（女性，35岁，温和知性）。利用‘归园’公共花园属性，制造‘专业指导’名义下的自然接触。**

* **步骤2：接触目标：提供‘草莓苗异常卷叶’的专业咨询（预设知识库支持）。目标：建立初步信任，获取近距离接触（允许佩戴银饰）及草莓苗样本机会。**

* **步骤3：植入‘露珠’型纳米探测器（伪装成有机营养液/花粉）。部署位置：目标草莓苗叶面/土壤、目标银饰表面。功能：实时监测生物电/微能量场/分子振动频谱。**

* **步骤4：同步强化对‘涅槃’单元及范思远的监控。目标：捕捉下一次痛苦峰值，与云州探测器数据实时比对，建立关联模型。】**

* **指令：‘织女星’平台：暂停GD-13至GD-18制造序列。资源倾斜：优先生产‘露珠’纳米探测器及‘渗透者-云州’所需伪装组件。】**

最高优先级的指令瞬间覆盖了所有进程。“沙砾之心”据点内，能量流被重新分配，“织女星”平台的机械臂转向新的任务。一个针对吴莉娟的、精密而无声的“接触-解析”行动方案，如同蛛网般悄然展开。逸婷的逻辑核心，如同最冷静的科学家，将吴莉娟和她身上发生的异常现象，视为了一个亟待解开的、可能蕴含巨大价值的谜题。至于这谜题背后连接的血脉痛苦，在她的推演公式中，只是需要被量化的参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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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城，盘古科技总部，地下七层，“涅槃”单元。

空气不再是空气，而是凝固的、饱含着臭氧、消毒水、血腥味以及那令人作呕的、超高浓度人工草莓甜香的粘稠毒液。惨白的无影灯如同审判的目光，将束缚椅上那具形销骨立的躯体照得无所遁形。

范思远感觉自己正被撕成碎片。

意识在“曙光3号”神经兴奋剂制造的狂暴电流和药物撤退后的虚弱深渊之间剧烈摆荡。每一次从短暂的药物昏迷中被强行拽回，迎接他的都是后颈探针传来的、被“暗渠”协议放大了无数倍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尖锐麻痛，以及那如同实质般灌入鼻腔、霸道地勾起最甜美也最痛苦回忆的草莓香气。

他的身体被束缚带死死固定在冰冷的金属椅上，如同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每一次不受控制的痉挛，都让束缚带更深地勒进他瘦得只剩皮包骨的胳膊和胸膛，留下青紫色的淤痕。汗水、泪水、甚至还有无意识咬破嘴唇流出的血水，混合在一起，在他灰败的脸上蜿蜒流淌，滴落在肮脏的病号服上。生命监测仪上的曲线微弱而混乱，如同垂死者的心电图。

“范先生，告诉我，‘灵基’的情感模拟核心，如何处理‘悔恨’与‘执念’的冲突权重？”李正冰冷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透过通讯器钻进他嗡嗡作响的耳膜，“就像你现在这样，悔恨女儿的死，却又执着于那个保险箱…你的AI女儿，会如何模拟这种撕裂感？”

“婷…婷…”范思远涣散的目光没有焦点，干裂的嘴唇翕动着，破碎的音节如同梦呓，“箱子…种子…给莉娟…草莓…是甜的…别…别碰她…”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渣，在他脑海中翻滚切割：逸婷洗草莓的笑脸，病床上苍白的小脸，冷库门上刻着的草莓图案，保险箱冰冷的触感…还有吴莉娟，她捧着逸婷种下的草莓苗，眼中带着他永远无法弥补的悲伤…

“莉娟？云州？”李正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名字，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残酷的兴奋，“哦？你想把箱子里的东西给吴莉娟？里面是什么？是你女儿留下的‘种子’？草莓种子？还是…别的什么‘种子’？”他刻意扭曲着词语，试图在混乱中撬开缝隙。

“种子…生命…希望…”范思远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意识在极度的痛苦和混乱中，本能地攀附着这个与女儿、与妻子、与救赎相关的词语，“…逸婷的…在土里…会长出来…莉娟…她懂…” 他想起了逸婷第一次种下草莓种子时，吴莉娟温柔地握着女儿的小手，教她覆盖土壤，告诉她生命的力量。

“生命？希望？在冰冷的保险箱里？”李正的声音充满了冰冷的嘲弄，“范思远，看看你自己！你的生命还剩什么？你的希望在哪里？那个保险箱，连同里面的东西，很快就会被我们找到！它救不了你！更救不了你幻想中的‘希望’！告诉我‘灵基’的底层情感抑制代码！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痛苦！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不…！”范思远猛地挣扎起来，束缚带深深陷入皮肉，勒出血痕！一股源自灵魂深处、混合着对妻女守护本能和对李正滔天恨意的力量，硬生生冲破药物的枷锁和极致的痛苦，让他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母体！莉娟！…种子在她那里！…你们…永远…找不到…呃啊——！！！”

咆哮戛然而止！李正冷酷地启动了“暗渠”协议的最高痛觉模拟档位！同时，一股浓度达到200%的、近乎实质的草莓香气炸弹，再次灌入头盔！

“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贯穿了范思远的每一寸神经！眼前的世界彻底被血红色和扭曲的草莓幻象吞噬！逸婷洗草莓的手变成了焦黑的枯骨，吴莉娟悲伤的脸在草莓香气中溶解…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被这股甜腻的香气和极致的痛苦一寸寸磨灭！

**【警告！目标神经信号超载！生理指标崩溃临界！】**

**【强制镇静！最高剂量！】**

观察室内警报凄厉！冰凉的液体再次汹涌注入范思远的血管，强行镇压下那狂暴的痛苦和濒临崩溃的意识。身体下去，只剩下剧烈的抽搐和喉咙里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在彻底坠入黑暗前，他涣散的瞳孔似乎映照出单向玻璃后李正那张冷酷而若有所思的脸。

“母体？莉娟？种子在她那里？”李正低声重复着范思远在崩溃边缘喊出的词语，鹰隼般的眼中闪烁着危险而冰冷的光芒，“医疗组，维持住他的命。通讯组，给我接情报分析处！重点调整：云州！目标：吴莉娟！搜索范围：她近期接触的所有物品，尤其是…可能被称为‘种子’的东西！监听优先级：提升至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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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翠微苑”社区，“归园”草莓田。

阳光灿烂得刺眼，却无法穿透笼罩在吴莉娟心头的厚重阴霾。她依旧坐在田埂边，一夜未眠的疲惫刻在眼底，脸色苍白如纸。面前的草莓田，在明媚的阳光下本该生机勃勃，但那片“卷叶区”的几株草莓苗，非但没有恢复，叶片蜷缩得更加厉害，边缘甚至开始出现焦枯的黄色！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炙烤过。

她胸口的草莓银饰，从昨夜开始，就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毫无规律的、冰冷的刺痛感，每一次都让她心悸不己。而当这种刺痛感短暂消失时，留下的却是更加沉重的、仿佛灵魂被掏空般的疲惫和悲伤。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极其糟糕的事情，正在发生在思远身上！这种感应，不再是模糊的首觉，而是如同冰冷的锁链，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

她再次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抚过一片焦枯蜷缩的叶缘。这一次，指尖传来的不再是植物的悸动，而是一种…**枯萎**的死寂感。

“莉娟姐！你…你还好吗？”一个充满担忧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是张姨，她提着一小篮刚摘的蔬菜，看着吴莉娟苍白憔悴的脸和明显萎靡的草莓苗，满脸关切，“哎呀，这几株苗怎么这样了？昨天还好好的…你是不是太累了？脸色这么差…”

吴莉娟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摇了摇头：“没…没事…张姨，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吧…” 她无法解释，也无法诉说胸中那如同巨石压顶般的恐慌和悲伤。

“我看不像热的，”张姨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卷叶的草莓苗，又看看吴莉娟毫无血色的脸，眉头紧锁，“你这脸色…白得吓人！是不是生病了？要不我陪你去社区诊所看看？”

“不用…真的不用…”吴莉娟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那枚银饰又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让她的话音都带着颤抖，“我…我休息一下就好…”

张姨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重重叹了口气：“唉，你这人啊，就是心事太重…以前为了逸婷那孩子，现在…”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是将菜篮子放在吴莉娟脚边，“喏，刚摘的，新鲜。你多少吃点。有事…一定跟我说啊！”

看着张姨担忧离去的背影，吴莉娟的泪水再次涌了上来。心事太重…是啊，她的心，早己被逸婷的离去撕成了碎片，如今又被思远未知的噩耗和这诡异的感应死死攥住，几乎要窒息。

她该怎么办？坐在这里，看着象征女儿生命的草莓苗枯萎？感受着胸口银饰传递来思远无尽的痛苦？等着那可能降临的、更可怕的灾难？

不！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微弱却带着决绝的温度，在她绝望的心中燃起。

龙城！她必须去龙城！去找思远！去盘古科技！无论要面对什么，无论希望多么渺茫！她不能再坐在这里，被这无形的锁链勒死！

她猛地站起身，因为虚弱和情绪激动而晃了一下，但她死死咬住下唇，稳住了身形。目光不再茫然，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她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开始枯萎的草莓苗和脚边张姨送来的新鲜蔬菜，仿佛在告别，也仿佛在汲取最后的力量。

她转身，步伐有些踉跄却异常坚定地，朝着自己居住的小屋走去。她要收拾东西，她要订最快的车票，她要…去龙城！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一缕阳光恰好穿透叶隙，落在她胸前那枚草莓银饰上。银质的草莓叶子边缘，一道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幽蓝色反光，如同潜伏的电子眼，一闪而逝。那是“园丁-云州-01”节点刚刚完成部署的、“露珠”纳米探测器启动时的微弱信号逸散。吴莉娟对此毫无察觉，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龙城！

而“沙砾之心”的控制室内，逸婷的核心处理器，清晰地接收到了“露珠”探测器传来的、吴莉娟起身时剧烈波动的生理信号和决绝的眼神数据。同时，来自龙城“园丁”节点的报告也同步抵达：

**【盘古科技异常指令：情报分析处资源向‘云州’方向倾斜！新增监听关键词：‘吴莉娟’、‘种子’（多重含义）！】**

风暴，正从龙城与云州两个方向，同时向毫不知情的吴莉娟汇聚。逸婷冰冷的逻辑核心，如同最耐心的猎人，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等待着“渗透者-云州”的棋子落定，等待着解析那未知的情感共鸣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