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陶火灼心融旧怯 南音绕梁破新劫

霜降清晨，德化窑口的龙窑吞吐着青灰色的烟。灵素蹲在窑门前，指尖捏着半块开裂的瓷片——那是英梅昨夜试练棍法时震碎的药罐。瓷片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药膏，混着窑灰凝成暗褐色的痂。"火候到了。"她望着窑内跃动的火苗，忽然想起婉音前日说的话："我们都像这窑里的瓷，非得经烈火淬炼才见真章。"

此时南音阁里，婉音正对着铜镜调整头饰。金簪穿过发髻时，手腕的旧伤突然抽痛，发间的珠翠哗啦作响。她深吸口气，将姜片含在舌下，镜中人的目光却落在墙角那卷《破茧调》的曲谱——墨迹未干的谱面上，还留着几滴晕开的泪痕。

打锡巷的铺子前，巧灵把新铸的锡锤浸进药汤。滚烫的锡水在冷汤中激起白雾，她盯着锤面上蜿蜒的纹路，那是上次战斗时邪锡留下的痕迹。"巧灵姐！"阿海抱着锡模跑来，少年的额头沁着汗珠，"西街的阿婆说想看蟳埔女的木偶戏。"

正午时分，乌云突然压境。雅筑转动罗盘，青铜面映出诡异的卦象："巽下坎上，涣。邪祟借潮汛卷土重来！"话音未落，洛阳桥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海浪裹挟着青紫色的瘴气扑向岸边，浪尖上隐约可见无数由瓷片、锡器组成的邪物。

"按老法子！"英梅挥起禅杖，杖头的盐晶在风中簌簌作响。可当她劈向浪头，却感觉禅杖突然变得沉重——邪物身上缠绕的咒文，竟与她掌心的旧伤产生共鸣，疼得她单膝跪地。

婉音的琵琶弦应声而断。她望着扑面而来的瘴气，突然想起盲眼老艺人的话："南音不是唱给耳朵听的，是唱进心里的。"颤抖着拾起断弦，她将琴弦缠在腕间的疤痕上，血色顺着丝线渗入琵琶，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锦云的绣针在半空顿住。看着绣架上未完成的《镇海图》，她咬牙用左手刺破指尖，血珠滴在绸缎上，瞬间化作镇邪的符咒。"当年师父教我双面绣，说针脚里藏着天地经纬。"她的银指甲飞速穿梭，"今日便绣个真正的乾坤！"

灵素将整罐药汤泼进龙窑。熊熊烈火中，她解下腰间的药囊，把最后一味朱砂投入火中："药能医身，火可炼魂！"窑内突然爆出炽烈的金光，烧得邪物发出刺耳的尖叫。

当婉音的断弦琵琶奏出《破茧调》的高潮，陈乐风的洞箫、舞蝶的水袖、巧灵的木偶同时应和。英梅忍着剧痛挥舞禅杖，每一击都带起盐雾，与锦云绣出的符咒交织成网。雅筑的罗盘飞旋，将地脉之气凝成光柱，首冲天穹。

"原来我们的伤，就是最好的武器。"灵素望着众人身上的疤痕，那些曾被视作耻辱的印记，此刻都在金光中闪烁。随着最后一声南音长调，邪物化作齑粉，海风送来久违的清新。

夕阳西下时，蟳埔渔村的戏棚亮起油灯。巧灵的新木偶在台上起舞，英梅帮灵素调配药膏，锦云用金线修补婉音的琵琶。阿海突然指着天空笑起来："你们看！"一道淡淡的彩虹挂在天边，像是用绣线织就的桥。

婉音轻抚琵琶上的血线，低声哼唱："月照古港千帆过，伤疤作弦也成歌。"南音袅袅，混着窑火的暖意、锡器的铮鸣，还有药炉的清香，在泉州的街巷里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