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落寂

“嘎吱——！！！！！！”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巨兽骨骼断裂般的恐怖巨响！

公交车庞大的车身猛地一震！覆盖在车顶和车身上的厚厚灰尘如同雪崩般簌簌落下！巨大的干瘪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到极致的摩擦尖啸！如同指甲刮过铁皮！刺得人耳膜生疼！

动了！

这头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钢铁巨兽，在林刚非人的、燃烧生命般的蛮力推动下，极其缓慢地、却又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毁灭性的沉重感，开始向前滑行！

“滋啦——！！！嘎吱——！！！”

轮胎碾过碎玻璃、金属零件，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车身框架在巨大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林刚的额头上、脖子上、手臂上，青筋如同虬龙般暴突！汗水如同小溪般奔涌而下，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上衣！他紧咬着牙关，牙齿发出咯咯的声响，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肩膀和胸口的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疯狂攒刺！但他浑然不觉！眼中只有前方那排作为“目标”的车辆！只有这疯狂的、宣泄一切的推力！

一步！沉重如山的公交车向前滑动一米！

又一步！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如同地狱的挽歌！

再一步！林刚的吼声己经变成了嘶哑的、破音般的咆哮！全身的肌肉都在剧烈地颤抖，仿佛随时会崩断！

速度……在积累！沉重的惯性开始发挥作用！

公交车滑行的速度越来越快！林刚感觉自己不是在推，而是在被这头失控的钢铁巨兽拖着向前狂奔！他死死抠住车尾边缘的手指，指甲因为巨大的力量而翻裂，渗出鲜血！但他依旧没有松手！反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前一送！

“去吧——！！！”

伴随着他声嘶力竭的咆哮，他松开了手！

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公交车，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末日战车，带着一路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势和刺耳的金属摩擦尖啸，朝着前方三十米外那排作为“目标”的车辆残骸，轰然冲撞而去！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

林刚站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汗水如同雨下，混合着翻裂指甲流出的鲜血，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他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巨大的阴影笼罩了那排相对“娇小”的轿车和SUV。

然后——

“轰——哐哐哐哐哐哐哐——！！！”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天崩地裂般的恐怖巨响！

公交车庞大的车头，如同攻城巨锤，狠狠撞在了第一辆白色轿车的侧腰上！巨大的力量瞬间将其挤压、扭曲、折叠！如同揉碎一张锡纸！车窗玻璃如同脆弱的冰晶般瞬间爆碎，化作漫天晶莹的碎片雨！紧接着，被撞飞的轿车残骸带着巨大的动能，狠狠砸在第二辆、第三辆车上！如同被引爆的多米诺骨牌！

撞击！挤压！破碎！扭曲！

钢铁与钢铁的碰撞！金属框架的断裂！玻璃的粉碎！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曲狂暴的、毁灭的交响乐！刺耳的噪音在空旷的街道上疯狂回荡、撞击、久久不息！

公交车庞大的车身在撞碎了前面三西辆车后，终于带着巨大的惯性缓缓停了下来。车头严重变形，如同被巨兽啃噬过。而被它撞击的那一排“目标”车辆，早己不成形状！有的被彻底压扁，有的被撞飞出去十几米远，翻滚着砸在其他车上，有的则被巨大的力量扭曲成了麻花状！破碎的零件、变形的车门、座椅填充物如同天女散花般西处飞溅！现场一片狼藉，如同被炸弹洗礼过！

灰尘如同浓雾般升腾而起，弥漫了整片区域，久久不散。

林刚站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如同破风箱般起伏。汗水浸透了他全身，血水顺着他的指尖滴落。他看着眼前这片由他自己亲手制造的、更加混乱、更加破碎的钢铁废墟，看着那弥漫的、呛人的灰尘，听着那撞击的回声在死寂的城市里渐渐消散。

没有欢呼。没有兴奋。只有一片冰冷的、深沉的……空虚。

仿佛刚才那耗尽生命力的咆哮和推动，那惊天动地的撞击和毁灭，都只是投入这无边死海中的一颗小石子。除了激起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什么都没有改变。寂静，依旧如同厚重的裹尸布，重新覆盖下来，甚至比之前更加沉重。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金属棒球棍。棍身上沾满了新鲜的灰尘和几滴他自己刚滴落的血。他拖着沉重的、如同灌满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朝着自己停放自行车的地方走去。

身后，是那片由他亲手制造的、更加狼藉的金属坟场。破碎的车辆残骸在惨白的阳光下，闪烁着冰冷而绝望的光泽。

他推起自行车。链条发出单调的“咔嗒”声。

该回去了。回到那个堆满罐头、柴油和过期杂志的坟墓。回到那凝固的、令人窒息的寂静里。

他蹬上车，朝着图书馆的方向骑去。夕阳将他疲惫而孤独的身影，在布满“雕塑”的街道上，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