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巨背景象

巨物每一次沉重的“步伐”落下，都如同引爆了一颗深埋地心的小型地震弹。林刚死死抠着锈蚀钢筋的手指，在剧烈的震动中早己麻木，指关节崩裂的伤口被粗糙的锈迹反复摩擦，渗出的血混着油污和灰尘，在冰冷的钢铁上留下暗红的印记。每一次冲击波传来，他都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要被震得移位，喉咙口涌上腥甜的铁锈味，又被强行咽下。空气粘稠如油，浓烈的硫磺与金属锈蚀的恶臭无孔不入，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沙砾。

身下，是如同活体沼泽般缓慢蠕动、起伏的深褐色菌毯。粘稠的表面偶尔鼓起一个气泡，“噗嗤”一声破裂，散发出更加令人作呕的气息。视野所及，只有这片无边无际的、覆盖着蠕动“皮肤”的尸山肉海，以及更远处，在巨物移动扬起的遮天蔽日的烟尘中，若隐若现的、倒塌荒废的城市轮廓。天空是永恒的灰败，低垂的尘埃云如同巨大的裹尸布，看不到一丝阳光。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饥饿、干渴、寒冷、剧痛、无休止的震动和令人窒息的恶臭，如同无数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林刚的神经和身体。背包里那本沉重的笔记，此刻更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里面记录的疯狂真相与眼前这活生生的地狱景象交织，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碎。

“呜……” 紧挨着他身体的将军，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痛苦的呜咽。它蜷缩在相对避风的平台内侧，整个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粗糙的钢铁，三条腿死死蹬住锈蚀的凸起，仅靠前肢的力量维持着不被甩飞。那条被绷带和简陋夹板包裹的后腿，在持续不断的剧烈颠簸中，绷带早己松散，边缘被磨破，暗红色的血渍浸透了布料，在灰黑的锈迹上洇开刺目的红。它的呼吸急促而灼热，喷在林刚的手臂上，琥珀色的眼睛半睁着，里面盛满了极致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种对林刚近乎本能的依赖和信任。它舔了舔林刚血污的手背，动作轻微而无力。

林刚的心被狠狠揪紧。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尽量靠近将军，用自己还算完好的手臂，轻轻环住它厚实温暖的颈毛。“坚持住……伙计……再坚持一下……”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几乎被淹没在巨物移动的轰鸣和呼啸的风声中。他摸索着背包，里面只剩下最后半瓶浑浊的水和两块压缩饼干。他拧开瓶盖，自己只抿了一小口，润了润火烧火燎的喉咙，然后将瓶口凑到将军嘴边。

将军虚弱地抬起头，伸出舌头，贪婪地舔舐着珍贵的水滴。它的动作牵动了伤腿，身体又是一阵痛苦的颤抖。林刚掰下一小块压缩饼干，塞进它嘴里。将军艰难地咀嚼着，喉咙里发出费力的吞咽声。

补充了极其有限的水分和能量，一人一犬只能继续蜷缩在这移动地狱的方寸之地，在无休止的震动和恶臭中，对抗着身体和精神的极限。林刚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观察着周围。巨物移动的方向始终如一——东南方。脚下蠕动菌毯的起伏规律，远处地平线上某些标志性废墟轮廓的重复出现……一种模糊的、令人心悸的熟悉感，如同冰冷的水滴，开始渗透进林刚几乎麻木的意识。

第一天，他们经过了一片被巨大地裂缝隙彻底撕裂的工业区，扭曲的管道和断裂的高炉如同巨兽的残骸。

第二天，巨物庞大的阴影掠过一片彻底化为白地的住宅区，只剩下几根孤零零的、布满裂纹的混凝土承重柱戳向灰天。

第三天，远处出现了一片相对低矮、但连绵起伏的丘陵轮廓，上面覆盖着灰败的、毫无生气的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