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溪畔惊雷（2）

赵三钵盂大的拳头，裹挟着在镇上武馆里练就的几分蛮横力道，撕裂空气，发出沉闷的呼啸，首取阿泉面门！那张清俊却冰冷的脸庞，在赵三眼中迅速放大，他仿佛己经看到对方鼻梁塌陷、鲜血横流的惨状，嘴角咧开残忍的快意。

“阿泉小心！”小莲的尖叫带着破音的惊恐，在溪畔炸响。

电光火石间，阿泉瞳孔深处那抹冰冷的寒光骤然凝聚！身体的本能再次超越了理智的束缚！周伯当年在成国公府后花园严厉教导的基础步法“流云步”雏形，以及擒拿手中用于拆解突袭的“缠丝手”要诀，如同烙印在骨髓里的印记，瞬间被点燃！

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狂暴的拳风，左脚尖在湿滑的鹅卵石上极其细微地一拧，身体如同被风吹拂的柳絮，以毫厘之差向右侧滑开半步！赵三那志在必得的一拳，擦着阿泉的左耳廓狠狠砸过，凌厉的拳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就在赵三因全力一击落空而身体微微前倾、重心稍显不稳的刹那，阿泉的右手己如灵蛇出洞！五指并非成爪硬撼，而是并拢如刀，手腕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翻转，带着一股刁钻的寸劲，快如闪电般啄向赵三那因发力而暴露出的右手肘关节内侧的麻筋！

“呃啊！”

一声短促的痛呼从赵三喉咙里迸出！他只觉右臂如同被毒蝎狠狠蜇了一下，整条胳膊瞬间酸麻胀痛，狂暴的力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去大半！那砸出的拳头软绵绵地垂落下来。

这兔起鹘落的变化，只在呼吸之间！赵三身后的两个跟班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他们老大气势汹汹的一拳打空，然后就像被抽了骨头似的抱着胳膊叫唤起来。

“三哥！怎么了？”

“小白脸使诈！”

两个跟班又惊又怒，下意识地就想扑上来。

“别过来！”赵三又惊又怒地吼道，他捂着酸麻剧痛的右肘，看向阿泉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惊惧。刚才那一下……又快又准又狠！绝对不是什么巧合！这小子……会功夫！虽然还很稚嫩，但那瞬间爆发出的速度和精准，绝不是普通山里娃能有的！

阿泉一击得手，并未追击，反而迅速后退一步，重新将惊魂未定的小莲护在身后。他胸口微微起伏，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死死盯着赵三，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却又强行压抑着凶性的幼兽。刚才情急之下使出的那两下，己经大大超出了他平时刻意隐藏的界限。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

“赵三！你滚开！”小莲这时才从巨大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小脸气得通红，像只护崽的母鸡，从阿泉身后探出头，对着赵三怒目而视，“你再欺负人，我告诉我爹去！”

“告诉你爹？”赵三揉着依旧酸麻的胳膊，又惊又怒，但看着阿泉那双冰冷得毫无温度的眼睛，心底莫名地有些发怵。他色厉内荏地呸了一口，“哼！小白脸！算你走运！今天看在……看在小莲妹子的份上，老子不跟你计较！我们走！”他不敢再停留，恶狠狠地瞪了阿泉一眼，带着两个同样有些懵的跟班，灰溜溜地转身就走，脚步比来时快了许多。

溪边恢复了宁静，只剩下哗哗的水流声。阳光依旧暖洋洋地洒在野菊花丛上，但气氛却变得有些凝滞。

小莲长长舒了一口气，拍着小胸脯：“吓死我了！阿泉，你没事吧？”她赶紧绕到阿泉身前，紧张地上下打量着他，尤其是刚才差点被拳头打到的脸。

阿泉紧绷的身体这才缓缓放松下来，那股强行凝聚的锐利气势如同潮水般退去，只余下深深的疲惫和一丝后怕。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干涩：“……没事。”他垂下眼帘，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刚才那一下“啄击”，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击中赵三麻筋时的触感。

“阿泉……”小莲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低垂的眼帘，大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困惑，“你……你刚才……好厉害啊！就那么一下，赵三的胳膊就……”她比划着，小脸上满是惊奇，“你怎么做到的？你以前……学过打架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阿泉刚刚平复些许的心防。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慌乱，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了小莲探究的目光。“没……没有！我……我就是……情急之下，胡乱挡了一下……”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着，弯腰慌乱地去收拾散落在石头上的草药，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胡乱挡了一下？小莲看着阿泉明显慌乱的动作和躲闪的眼神，心里的疑惑更重了。刚才阿泉的动作，快得像山里的狸猫，又准又狠，哪里像是胡乱挡的？他肯定有事瞒着！但看着阿泉苍白的侧脸和微微发抖的手指，小莲抿了抿嘴，没有再追问下去。她默默地蹲下身，帮阿泉一起收拾草药。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刚才保护我，阿泉。”小莲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真诚的感激，她拿起那株被赵三摔烂的地黄，有些心疼地叹了口气，“可惜了这株好地黄……不过没关系，我知道哪里还有，明天再去挖！”

阿泉收拾草药的手顿了一下。保护……这个词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他冰冷的心湖，漾开一圈微弱的涟漪。他看着小莲蹲在溪水边，小心翼翼地清洗着其他幸存的草药，阳光照在她认真的小脸上，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怀疑，只有纯粹的关心和一丝后怕。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混杂着隐秘暴露的恐惧，被信任的温暖，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愧疚。

他默默地将收拾好的草药放进背篓，背起那沉重的竹篓，低声说：“……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山林间归鸟的鸣叫显得格外清晰。阿泉背着沉重的竹篓，脚步有些虚浮，刚才那短暂的爆发似乎抽空了他本就未完全复原的力气，更重要的是，心底那沉重的枷锁似乎又收紧了几分。